董其昌是坚定的终生临摹的奉行者、实践者。回顾其一生,董其昌在颜、王、米三家之间盘旋。他倾慕颜书,自诩为“颜公知己”,四处寻访,几乎遍阅传世颜书,终其一生未脱颜氏风格。但从董的成熟期的书风来看,与颜的雄浑博大拉开了距离,变得云淡风轻。实际上,这正是董其昌的独到之处,有意识地规避多数人所关注和追逐的部分。读其所临《多宝塔》,既师法颜真卿,又借鉴了王羲之的笔意,同时充满董其昌的个人气息,临写出个人情趣。世人学颜楷,多从《麻姑仙坛记》入手,董其昌的着眼点却在《多宝塔碑》,奠定了一生的基调。“不成熟”意味着是“开放式”的,没有那些固化的特征或习气,所以也是一个利于个人发挥的契机。这恰恰对董的胃口。
《多宝塔碑》为颜真卿44岁时书,呈现出早期刚劲秀丽的风貌。用笔一丝不苟,结构规范严密,虽尚未形成沉雄浑厚、大气磅礴的风格,但根基初定,最典型的用笔是多中锋,起笔和收笔有明显顿按。收笔用顿笔和回锋的较多,强调“护尾”,尤其是横画最为明显,写横画行至收笔处,常向右下方重按,顿笔回锋,体现出颜体的大气,竖画粗壮,气韵浑厚,笔力雄强,与横画粗细对比鲜明,富有节奏感和韵律感。从《多宝塔碑》可以看到颜真卿书法转变上的许多信息。临学中要避免内部过于疏朗,以至于松散,字形也不可过于方正,以免显得呆板无神。
从整件临作来看,虽言楷书,并没有唐楷那种特别的严谨,字形大小不拘于原帖。用笔自然从容,增加了行意。布白上沿用了个人的习惯,行距也有意识拉大,气息变得流动空灵。开篇尚有稍许拘谨之色,遵从等大的律令,越到后篇,个人气象愈加显露,不拘绳墨。董其昌的书写速度明显要比颜真卿的快。在书写力度上,要小于原作,这使得临作区别于原作的严谨厚重,给人一种舒缓、雅致、清新的审美感受。在字形结构上,颜真卿对字内空间的处理,多以匀称等分为主。如开篇第一个“佛”字,颜书笔势雄健,但并不向旁边溢出,弘中而敛外,非常节制。既气象开阔、又劲力内充,总体给人以“拙美”之感。董其昌在处理“佛”字时,把第一笔画的短撇改为长撇,同时把左右偏旁部首的距离拉大,使得整个字透气。
董的临作很好地注意到了一些细微之处,在他的笔下,字形结构相对强调了收放和聚散,并稍作开张处理,这使得临作和颜真卿端庄雄伟的结体风格,拉开了距离。在结字处理总的原则上,董其昌仍取左右相背之势,但颜真卿所表现的朴拙之美基本没有保留。在董其昌的眼中,颜书具有郁勃奇宕、潇散古淡、险绝为奇、天真盎然的美。这些美的基础是一种丈夫气,绝无妍媚之习,这正是颜鲁公人格的艺术表现之核心所在。
颜真卿(709-785),字清臣。书法有家学渊源,师承褚遂良、张旭,自成一格,是书法史中的代表性书家。
董其昌(1555-1636),字玄宰,号思白、香光居士,谥“文敏”.书法出入晋唐,自成一格。擅画山水,笔致清秀中和,恬静疏旷,以佛家禅宗喻画,倡“南北宗”论,为“华亭画派”杰出代表,兼有“颜骨赵姿”之美。
小贴士
1、在董其昌生活的时代,学书多从前人法帖入手,像董其昌这样以颜真卿《多宝塔碑》入手的并不多。因此,临摹之前不妨先读帖,进行碑帖之间的比较,比如,王羲之和颜真卿之间,杨凝式、米芾和董其昌之间的对比。
2、董其昌临摹注重自我发挥,着眼点不局限于一笔一画,而在于整体上的布局谋篇。当然,没有一点一画的细节到位,势必有很多瑕疵,而只关注一点一画,容易顾此失彼,两相结合,做到:小处着眼、大处落墨。
3、临摹时选用羊毫中锋、短锋均可,用兼毫则是最佳选择,兼毫较易于把握运笔。《多宝塔碑》字形轮廓比较刚劲,用兼毫易于表现。最好用寸楷笔,以锻炼娴熟的运笔技艺。
据《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