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作者身着白色衬衣,带着相机,站在切的遗体旁
玻利维亚人雷希纳尔多·乌斯塔里·阿尔塞是一名医生兼记者,曾近距离目睹了格瓦拉被枪杀后不久的尸体,因披露格瓦拉被谋杀这一事实而至今流亡巴西。40多年来,他遍访格瓦拉的同志与战友,查阅玻利维亚军方机密文件,在《切·格瓦拉——一个偶像的人生、毁灭与复活》(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刘长申译)一书中,首次披露了切·格瓦拉的死亡真相,展示了这位革命领袖的生平和成为一位神话人物的过程。
1967年10月8日,星期天17:30至19:30
4名游击队战士正在从丘罗去拉伊格拉的路上,维利和切受了伤,阿图罗和安东尼奥已经成为尸体。其余13名游击队员,4名病人和巴勃利托向南,奔塔里哈而去,因为查帕科是那里人,他们打算在那儿找地方藏身。尼亚托、尹蒂和达里奥是玻利维亚人,贝尼尼奥、乌尔瓦诺和庞博是古巴人。他们6人可谓是幸存者中的精英。他们6人当晚向西北方一直走到大约凌晨l点,到达离拉伊格拉200米的地方,就地隐蔽起来。
其余4个人,两人已死,另外两人活着。他们挖了一个地洞寄望平安度过第二天,尽管他们知道政府军一定会来搜捕他们。
他们那晚都做些什么,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庞博是这样对我讲述的:
“我们彼此询问切的消息。没人看到他冲出来。面临抉择,我们减轻行囊重量,开始上山,往切指定的会合点奔。21点我们到了那儿,并证实我们的同志也到过那里,因为找到了一些食物残渣,好像也是为减轻行囊重量而丢下的。于是我们想起切曾经对我们说过,他有意在夜间突破包围,到巴列格兰德寻找通往夫雷托港口的路。”
这些证言得到乌尔瓦诺的证实:“我们本来打算到夫雷托港口,由水路去阿尔托贝尼,在那里重整旗鼓。”
“曾去过会合点,即甜橙园的那些人都是谁?6名幸存者在那里找到了他们为了减轻负重而丢弃的食物的残渣和一些物品。”
“毫无疑问他们是查帕科、莫罗、欧斯塔基奥和巴勃利托。是切和另外6名同志,其中3人阵亡,3人负伤,将他们救出去的。他们向西南方突围,隐蔽到天黑。他们首先到了指挥所,发现空无一人,然后又去了第一个会合点。他们到达甜橙园,由于他们亲眼目睹了切被俘,所以在那里停留两个多小时,等待其他同志到来,结果一位同志也没等到。于是他们想其他同志或是负伤或是阵亡了。查帕科就说服其他人朝南,从他们逃出的地方奔向塔里哈。如果到了那里,他的家人会来救他们。于是大家按照他说的做,4天内走了大约100公里,直到米斯克河旁边,名叫卡洪的地方,在这里10月12日被政府军发现,被100名政府军士兵消灭。”
由加里·布拉多·萨尔蒙走在最前面,形成长长的队伍。切在几名轮流替换的士兵的帮助下行走,因为他右脚中弹,不能受力。路途中,切不止一次受到士兵们的辱骂,他们常常叫他凶手,指责他杀死他们的战友,而且对他的人身安全提出威胁。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持这样的态度。士兵贝尼托·希梅内斯左膝盖和脸部受轻伤,接受采访时,他说:
“虽然我也负伤了,但很轻,我几次靠过去帮助他。他行走着,丝毫没有绝望的表情,使我感到惊讶。可以看出他伤口疼得厉害,因为他是拖着右脚行走的,有一次他还跟我讲话,问起我家人。被布拉多上尉打断,禁止我们谈话,我没能再和他交谈。”
这支下午5点半左右离开丘罗峡谷的长队,正从南面进入拉伊格拉,形成一个奇怪的送葬队伍。队伍后面和两旁不断凑来一些农民,他们互相之间不断低声私语。
所有人都在说:“切被抓住了。”
19:303名军官聚集在报话员温贝托·伊达尔戈的家里,他是这小镇的重要人物。把死者和俘虏安置在什么地方?
报话员建议把伤员们转移到拉伊格拉学校,那是一个茅草搭建的土坯房。
3名军官于是去学校。学校有两个房间。他们把切关进学校右侧那间屋里,维利则关在左边一间屋里。
两名死去的游击战士的尸体则被胡乱放在切所在的房屋里。
安德烈斯·塞利奇、阿约罗亚和加里·布拉多·萨尔蒙等把游击队员关进学校之后,才去镇长家里吃饭。饭后他们又到了报话员温贝托·伊达尔戈家,对从游击队员那里得到的一切物品进行清点,大概到夜里11点半清点完毕,塞利奇上校负责看管。
据米格尔·阿约罗亚少校说,被缴获的战利品有:
1支格兰德步枪、1支卡宾枪、切的随身手枪和1把匕首、1台收音机和若干飞利浦牌半导体收音机。还有些私人物品,如切的烟斗、4块手表。最后是涤纶布袋装着的小包,包里有600万块钱。听拿包的士兵说,这些钱是韦尔塔中尉给我们的,因为包是他找到的,钱也是他花出去的。付给做向导的农民费用,付给用牲口提供帮助的农民的费用,还给士兵们一点零用钱。给学校的捐献。事实上,还有笔钱,由加里-布拉多上尉出面,作为缴获上交给了陆军指挥部。这是得到上尉的上司授权的。
这是不正规的处理,独断的暗箱操作。始终没提切皮挎包里到底有多少钱。第二天我摸过这个挎包,看到里面除了他的日记和一些文件之外,切保管的4块手表仅剩1块。还有美元和国币,数量我无法确定。
23:00按照阿迪斯·卡普尔和弗罗伊兰·冈萨雷斯的说法,美国大使汉德尔桑和玻利维亚共和国总统雷内·巴里恩托斯·奥图尼奥将军就是在这个时候进行了一次谈话:
玻利维亚总统通过美国大使收到来自华盛顿的一封信,信中提出切应该被除掉。大使给总统提出的理由如下:为了同共产主义和国际干预势力作斗争,向世人展示切已彻底被打败而且死于战场,这非常重要。让这么极其危险的俘虏活在世上实在不可取。留着他就意味着得把他关起来,就要冒没完没了的风险,各种激进组织或是极端组织就会设法营救他。随之而来,就是相应的审判程序,国际公众舆论就会哗然,玻利维亚政府则无法应付国内的动乱局面。
他们两人接着讲道:
大使指出,切的死对古巴革命,尤其是对菲德尔·卡斯特罗来说,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们归结道:
1967年10月,在美国首都得到消息,这位游击英雄关押在拉伊格拉学校时已经负伤,无需讨论。美国中央情报局、国务院、五角大楼和总统本人都早已作出决定。
1967年10月9日,星期一,00:30
埃德华多·韦尔塔少尉,一位22岁的青年,来自苏克雷市一个名门之家,他和切进行了一次长谈。
事后,韦尔塔向他的朋友讲,切的形象和眼光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有时觉得自己像是被迷住了。切向他谈到玻利维亚人民的贫困,说到游击队善待被游击队俘虏的政府军官兵,让他们知道两者之间的差别。
韦尔塔讲道,他当时感觉到,从说话的方式看,跟他说话的是一位兄长。当切感到冷了,他就给切带点“温暖”,就是给切点上一支烟并放到嘴边,因为切的手都被绑在背后。切向他道谢,向他说明他斗争的目的和革命的重要性是什么。
切观察到这名军官的举止,求他给自己松绑,并帮助他脱逃。
韦尔塔讲,他当时有过把切放走的念头。他曾走出去看看学校外面的情况,并同一位姓阿拉尼瓦尔外号“熊”的朋友说了,请他帮忙。阿拉尼瓦尔告诉他,这很危险,甚至会搭上性命。他犹豫起来,开始发抖,没有行动。他坦言,切曾用目光注视他,却没再说什么。他无法承受他那目光。
10:00费利克斯·罗德里格斯正在拍照切的日记,接到从巴列格兰德发来的密电,电文是:“600帕皮。不再关押。”
收到电报,费利克斯·罗德里格斯在阿约罗亚少校陪同下去到学校,请求切出来照相。捆绑他腿的绳子解去,让他不扶任何东西走出来接受拍照。
几分钟后,胡利娅·科尔特斯老师走近费利克斯·罗德里格斯。她在几分钟前从广播里听到,切在一天前,也就是10月8日已经死于战斗中的消息。于是就问:
“你们何时将切杀死?”
罗德里格斯经这么一问,甚是惊讶,因为只有他一人看过电报。后来也只向森特诺·安纳亚作了传达。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杀死他?”
“因为广播已经播报,切因在战斗中受伤而死。”
在沉默了几十年之后,马里奥·特兰终于在给当时为上尉的加里·布拉多·萨尔蒙的陈述中承认是他将切处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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