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劳工党出身的巴西总统卢拉,与憧憬着玻利瓦尔社会主义的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放在一起来拧巴,的确是件充满挑战的事。他们既无楚汉双雄之斗,也没瑜亮之争,他们只不过在政治颜色上碰巧属于左派,才被观察家们描在同一调色板上。如果论执政史,年长近10岁的卢拉应算是查韦斯的学弟,在查韦斯出道之时,卢拉还在像农民工一样四处打工挣钱,而在查韦斯登上总统之位时,卢拉已经3次冲击总统大选未果,直到查韦斯名震拉美和全球之时,卢拉才终于当上了巴西总统。查韦斯有理由说,正是他大刮左派政治和民主社会主义之风,大批自由资本主义之荼毒,才使南美诸国“阿里巴巴芝麻开门”,出现了左翼政治领袖纷纷走到前台的“清明上河图”。
政治太极图中的阴阳交替
查韦斯有句名言:“避免冲突的最佳途径就是做好准备。”不过,查韦斯只有两样“宝器”:思想和石油,这使其在进一步提升国际名望空间上受限不少。作为其反抗霸权的国际主义观的一部分,积极做好反抗美军入侵的准备,是军人出身的查韦斯的一个政治基轴;而重抬玻利瓦尔主义,就是要实现美洲的第二次解放。查韦斯一直把美国视为旨在推翻他的那次不成功军事政变的幕后指使人,并进一步找到更多有关美国干涉主义的历史证据。2006年的全民大练兵,应是查韦斯多次提醒美军要入侵的警告之下进行的最大规模军演。但要是美国不和他玩入侵的猫捉老鼠游戏,他的反美思想也就失去了可持续的基础。
委内瑞拉出口的石油,70%以上都流入美国市场,相较于路途遥远的东方市场,美国仍然是委内瑞拉石油销售最能赚钱的地方。美国本身也是产油国,其从委进口的石油,在石油进口总量中比例很低,但符合美国能源供应多元化的安全战略,所以,只要查韦斯不切断输美石油供应,两国关系依然处于可控范围。不过,严重依赖石油出口产业的委内瑞拉,在放弃北美市场之前,先必须以合理价格找到一个替代市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巴西有战友卢拉,但巴西不可能成为查韦斯构想的石油替代市场。经济高速增长的巴西,能源消耗也在快速增长,巴西石油产量也在快速提高,巴西石油公司是美洲石油公司中最赚钱的公司。资源型巴西能解决自身经济发展的石油需求,而且还能出口石油。
相对于单一依赖石油出口的委内瑞拉,巴西这几年在生物能源方面进步神速。大旱可以使委内瑞拉国内电力瘫痪,而在能源结构完善的巴西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卢拉治下的巴西,重夺回了“世界粮仓”的盛名,其粮食作物和肉类源源不断输往各国,与粮食供应紧张的委内瑞拉形成了反差。巴西被视为“静悄悄崛起”,诚如卢拉反越查韦斯,成为“静悄悄崛起”的普遍受欢迎的领导人。
同是左派,同为穷人说话,同样有反饥饿运动计划,卢拉和查韦斯执政路线并无太多差异,但查韦斯依然占据着“思想导师”的位置,反美反霸权的旗帜依然要由查韦斯来扛。然而,“狼来了”听多了后,国际观察家和委国内反对派开始把查韦斯的抗美策略视为捞取政治资本的伎俩,尤其奥巴马居然要在国际会议上与他握手,这使他的美军入侵论多少失去了吸引力。查韦斯开始把敌对目标转到其邻国,这几年哥委关系冲突不断,那是顺理成章之事——亲美的哥伦比亚成了查韦斯思想的增长极。
当查韦斯循着美国学者的研究,认定当年哥伦比亚“革命叛徒”桑托纳谋杀了美洲解放者玻利瓦尔,并把今天的哥伦比亚总统乌里韦当成危险的“桑托纳”,查韦斯“谋杀论”的象征主义和类比隐喻是强烈的——投靠美国、放行美军至少3处军事基地的哥伦比亚总统乌里韦,也在对新玻利瓦尔运动旗手查韦斯实施“砷中毒”。
查韦斯激情所至,甚至在玻利瓦尔后人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挖出玻利瓦尔尸骨,他要他的科学家们找到当年美洲解放者被谋杀的确凿证据。查韦斯斩断了哥委两国关系,两国在边境线上频繁调兵遣将。尽管查韦斯大力证明即将离任的乌里韦和当选总统桑托斯(原乌里韦政府的国防部长)的危害性,昔日与查韦斯同一战线的左翼领导们并没有看重哥委冲突。尼加拉瓜的奥尔特加反复强调哥委之争只是兄弟之争,非“敌我关系”;巴西的卢拉有可能在8月6日先到加拉加斯与查韦斯一聚,然后调头折入哥伦比亚参加新总统就职典礼。查韦斯费力搭建的个人政治独角戏舞台和政治思想,不料成了别人展示风采的二次平台,这出乎查韦斯意料。
世事难料。查韦斯修宪打造了通向“万世总统”的台阶后,“后生”卢拉任满两届就要痛快下野。再过3个月,离任后的卢拉有可能问鼎联合国秘书长一职,而巴西2014年的世界杯和2016年的奥运会,更会写满卢拉的荣誉,诚如南非世界杯上的曼德拉一样。查韦斯的“万世总统”创举没有扩张自己的既有声誉,虽然在位,威权依旧,但其南美领袖的名气面临着老资格一代左派领袖卢拉的挤压。
大国责任下卢拉让查韦斯越不出美洲
7月初,叙利亚总统出访南美,卢拉在接受叙利亚官媒集体采访时回忆了自己几年前的中东行。当时选择叙利亚作为出访中东的第一站,那是卢拉敏锐看到叙利亚的地缘战略地位。几年前,查韦斯也到过叙利亚,但油价下跌收人大减后,委叙承诺中的能源合作仍然难以兑现。
接待了来自中东的朋友后,卢拉开始了其非洲访问之行,从大西洋东岸转到西印度洋岸,再到南非,卢拉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卢拉成为第一个受邀在坦桑尼亚国会发表演讲的外国总统,卢拉也免除了赞比亚数亿美元债务。巴西进入非洲,表面不参加非洲资源争夺战,卢拉四处举的是他的生物能源合作的金字招牌,这使“巴西人非”充满了正面形象。
巴西在土耳其的支持下,与伊朗达成了核燃料三方协议,初步展示了大国形象和国际大玩家的能力。巴西致力于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这是其国家自信的表现之一。
查韦斯很难像卢拉一样对非洲展开“旋风”式访问,查韦斯手中只有石油和石油美元,油价下跌,手中的石油美元锐减,查韦斯无力把影响扩张到更远的范围。查韦斯只有热心于美洲组织——卢拉相当于划出一条红线,使查韦斯的名望值参数,只会从美洲的影响因子中萃取。
就是借哥伦比亚因素,查韦斯退出了安第斯共同体,并且也给美国主导的美洲国家组织和南方共同市场一个冷脸。查韦斯力推“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重视里约集团的作用。这样一番厚此薄彼的“折冲”,妨碍了查韦斯在美洲大陆进一步扩大自身影响的边际扩张能力。
巴西的崛起使卢拉顺势挤掉了查韦斯的许多泡沫,处于委哥交恶中的查韦斯也比任何时候显得脆弱。但是,卢拉并不想在南美左翼中居于思想导师的地位,卢拉还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强人查韦斯的威望。卢拉至少在对待内贾德上,是紧跟着查韦斯的脚步。数年前,内贾德把国家最高荣誉像章别在了查韦斯的衣服上,查韦斯声称与伊朗构建了“美好轴心”,而内贾德质疑犹太人种族屠杀一事的真实性,凡与内贾德称兄道弟的,都有可能被西方视为反犹分子。也因为如此,一部好莱坞级巨资打造的巨片《卢拉:巴西之子》遭到了纽约影片放映协会的抵制,“巴西之子”难登上美国,他们的理由居然是卢拉与内贾德达成了一份旨在避免美国和西方国家制裁的核燃料协议。所以,均衡地看,卢拉名望中天,但卢拉并无意取代查韦斯,成为新的革命思想导师,以免飞来横祸。南美左翼还处于查韦斯时代,虽然式微,但客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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