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木县人民医院没有外科,凡是受了外伤的病人一律挂急诊号,伤势简单地做做处理;伤势严重的,也做做处理,然后转走,去拉萨市内的大医院治疗。
自从贾善勇来了,这局面有所扭转。贾善勇是丰台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外科大夫,到尼木这个没有外科的医院刚开始还真有点不适应,后来了解到当地特色之后,贾善勇一上班就跑急诊科蹲点去!看见应该是外科的病人就往自己办公室拉,拉着拉着就不用拉了。全院就都知道了,只要有外伤的、需要动手术的,就给贾院长打电话,直接送他那儿去。
口子一开,病人就来。这天贾善勇正排队准备吃中午饭呢,电话来了,说是一个木工小伙子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被工具枪给打了,把一根大钉子打进肱骨头里了。病人从小百十里以外的续迈乡来,疼得已经快虚脱了。贾善勇扔下饭盒就往医院跑,直奔放射科。科里的同事正等着他呢,看见他来了,把片子递过来。只见一根六七厘米长的大钉子清晰可见,连钉子帽带钉子尖整个都进肉了,外头一点富余没有。这还不说,钉子碰到肱骨头,遇到了阻力,折成了九十度直角,就那么跟骨头和肉交融在一起,不疼才怪!病人连胳膊都不能动,一碰就大喊大叫!
贾善勇赶紧叫同事准备手术室!同事高喊:“老师!手术室里正做妇科手术呢!”贾善勇急得没辙,再叫:“那就在急诊病床上做!你们赶紧准备!”医生、护士、麻醉师齐刷刷地又推着病人往急诊跑,刚进门,“DUANG!”停电了!贾善勇心里都乐了,哪次都这样,一遇到急茬儿手术十有八九准停电!一边等来电,一边叫同事找手电筒。顿时,身边又是手电又是手机,在贾善勇和病人的头顶上打出好几圈光环。
贾善勇就着手电光和自然光,先在钉子眼儿处把皮肤切开,分离肌肉到骨头表面,然后用手指头摸。对着X光片子,找准位置,用手指头一点一点探出钉子的具体所在,费了半天劲,终于找着了钉子帽!找着是找着了,可是手术钳夹不住钉子。一个是钉子在里面和肌肉、血液搅在一起,太滑了;另一个,钉子已经成了九十度直角状,实在是不好往外夹。试了几次,每次手术钳都打滑,一打滑就溅贾善勇一脸血,滑了三次,溅得眼睛里都是血。没办法,还是下手吧!贾善勇戴着手术手套,用一根手指一点一点往外抠这颗钉子,生生抠破了三只手套,这才把钉子从骨头里移出来。再用手术钳夹,想着把它拽出来,可是手术钳不是用来夹硬物的,根本使不上劲!眼看就要弄出来了,可是就是没有合适的工具,也不能这样把病人转走啊!贾善勇突然想起一个东西叫咬骨钳,顾名思义,是夹骨头用的,按说夹钉子也不合适,会把工具用坏的。也顾不上这些了,救人要紧!
贾善勇赶紧让助手把咬骨钳消毒好了拿过来,又叫所有的手机手电都往伤口处照,他攥着咬骨钳夹住钉子帽,一点一点往外拉。劲儿小了钉子出不来,劲儿使大了怕钳子也折里头……终于,一点一点给拽出来了。拽出来还不放心,贾善勇又叫来病人的工友来看,问他们钉子就这样吗?是这么长吗?有缺失没有?几个藏族小伙看了,连声说:“敏度、敏度!”意思是“没有,就是这样!”
手术做完,病人回病房养伤去了。同事们问贾善勇:“老师,这算外科手术吧!找你对了吧?”贾善勇一乐:“这个?应该归骨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