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 唐 垧
唐垧《致胡宗愈伸慰帖》楷书手札,纵27.7厘米,横36厘米。
唐垧(生卒年不详),字林夫。宋熙宁初赞成变法,为王安石所引进,后又与安石相龃龉,因贬官,徙监吉州酒税。
信中提到的赵无愧,当为同时期的士大夫赵君锡,无愧为君锡之字。收信人“完夫府判朝奉学士”,当为胡宗愈,字完夫,嘉佑四年进士。神宗初,累官至同知谏院。忤王安石,贬通判真州。
知古人笔意,书风近类蔡襄,端庄严谨,略少情趣之变。
释文:垧拜启。前日赵无愧见过。窃审小令嗣倾逝,闻之怅骇。想计天性之爱,过为伤悼。以谒禁所拘,无繇伸慰。门下瞻望哽结,不胜下怀。大暑中尤望以理自遣,强饭精摄。副此深祷,谨上。记下执事不宣。垧再拜,完夫府判朝奉学士尊兄。侍史。二十三日午刻。
大暑是一年最热的时节。来临之后,便奏响“烧烤模式”最强音。空气中弥漫着植被蒸发的浮光,即使没有阳光照耀,亦有如芒在背之感。大地变成闷热蒸笼,不论街巷还是屋内,不管是早晨还是傍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东汉刘熙《释名》有言,“暑是煮,火气在下,骄阳在上,熏蒸其中为湿热,人如在蒸笼之中,气极脏,也就称’龌龊热‘”.热气蒸腾,汗水滚动,体会到“坐觉蒸炊釜甑中”的束缚感。
当空气被太阳炙烤的热度超过体温,热浪无孔不入地紧贴肌肤,身体里的热能持续堆积,不能自然散发甚至出汗也无济于事时,人便会开始想各种办法降温。
今人招数有限,吃冷饮、开电扇、吹空调,不外如此,少了诸多情趣。古人则有多种方式乘凉避暑,写字、吟诗、观荷、纳凉,不一而足。午后盼风雨欲来,迎大雨滂沱,尤其山晚听轻雷断雨,看桃红柳绿,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别有一种清凉诗意。黄昏时赏荷,更见情趣。南朝诗人徐勉《晚夏》里写道:“荷阴斜合翠,莲影对分红。此时避炎热,清樽独未空。”夏夜乘凉,从房内来到花丛间,席地而坐,独酌几杯小酒,爽快而惬意。星斗满天之夜作“感凉会”,来一个“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大可放松。躲进山中避暑,那是神仙日子。米芾有《逃暑帖》,一个“逃”字,多么形象!李白则有《夏日山中》诗为证:“懒摇白羽扇,裸体青林中。”盛夏奇热时,诗人变得狂态不羁。说到底,心静自然凉。古时没有电扇,没有空调,唯有绿树清风。每当心静身安,凉风就会在内心中吹拂,“时暑不出门,亦无宾客至。”“朝景枕簟清,乘凉一觉睡。”
北宋是一个文人的时代。那些书法史中耳熟能详的名字,一出手,便是好书法,一张口,就是好诗句。蔡襄写过“大暑苦烦浊,清泉流高岑。”黄庭坚则有“何时为洗秋空热,散作霜天落叶风。”司马光曾作“人情正苦暑,物怎已惊秋。月下濯寒水,风前梳白头。”吟诗写字,寻求的正是内心宁静。书法史中不可胜数的经典,有很多件恰恰是在大暑当日写下的,有意无意,好书数行,见证不同的情态,留下不同的记忆。如今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难得片刻闲暇,心很难静下来,容易变得愈加烦躁。读碑帖、吟诗词,仍不失为避暑良方。
暑热难耐,只感觉时光流动的平静且平淡,无甚新奇。不妨换一种思路,此时此刻,田野里生长着期望,阡陌红花绿染。大自然的选手们竞相登场,金蝉鸣曲,蝴蝶飞舞,青蛙鼓噪,蜻蜓追逐,蛐蛐不时低吟浅唱。如果没有小暑与大暑,一年四季不可能散发出岁月的味道。大暑无疑是人对自然体验最深刻的季节。古人将大暑分为三候,其一是“腐草为萤”,这是古老中国的一个美丽传说。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萤有三种。一种小而宵飞,腹下光明,乃茅根所化也。”小草是世上最渺小的生命,有着一岁一枯荣的命运安排。冬天在风吹霜打中成为草芥,经过春雨的催化,成了腐草,最后竟化蝶般成为萤火虫,又延续了一段生命。生活总会以不同的形式,展开一个个侧面。大暑之后便是立秋,年复一年,四季轮回。
不得不说,民俗节气是中国文化独特的信仰,积累了先民的生活智慧以及对生活的美好期望。所谓“天生万物以养民”,除了各种农耕仪式,注重冬病夏治等养生之道的人,大暑期间可以晒伏姜、饮伏茶、吃丝瓜、尝仙草等。人之于自然,还是顺应最好。炎炎夏日中,适当运动出汗,对调整身体机能,提高适应能力大有裨益。追求安逸是人的天性,但过度舒适,往往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