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个偏方,说是给老母鸡吃点避孕药,鸡就不抱窝了。灵着呢!”虎姐好象突然想起的样子,看着丁宁。
丁宁悟出这俊俏的小媳妇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想给她的鸡喂点避孕药片。这未免有点天方夜谭。军医大学神圣的教坛上,只讲过给鸡喂维生素B12可以多下蛋,没教过什么治抱窝的偏方!恐怕不行。丁宁摇摇头。架不住虎姐再三恳求,并保证鸡被治得从此不下蛋或者干脆治死了,都与年轻的妇产科军医毫无干系,丁宁才答应姑且一试。
复方十八甲的交接仪式是以十分郑重严谨的方式进行的,麻处长不多言笑地将柜子抽屉一一打开,要丁宁逐一清点,并在单子上签字画押,其严重程度不亚于转交原子弹。
丁宁好生不解。也许是司空见惯的结果,这些红的蓝的外表精致的内涵也很丰富的小颗粒不仅堂而皇之在城里各个商场药店的显赫处免费供应,甚至那透明的套子被淘气的孩子吃得气球一般胀圆,决不象这般森严壁垒。
逐一清点完毕,麻处长如释重负。丁宁随手倒出几粒:一只鸡吃多少适合呢?吃几次才能知道见效或者终于不见效呢?丁宁思讨。
“你这是于什么?”麻处长象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哨兵,警觉地问。
“虎姐她要……”丁宁随口答道,话没说完,麻处长如临大敌打断她的话:“龚站长远在十万八千里外,这婆娘预备这干啥?”
“她是喂鸡。”丁宁又好笑又好气,把理由约略他讲了一下。
“甭听那个,这药可得保管好了。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麻处长顿了一下,搔搔眉心,“你知道,咱们都是军人,按说你是个大姑娘,有些事不好说,可咱们留守处,干的就是这个工作,我也就不避讳什么了。”
丁宁很体谅麻处长的窘迫,大方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在乎那个。
“你知道,咱留守处除了保管山上的粮袜弹药,就是保管这些个女人了。人上一百,存什么心的都有。过过往往的男人们,保不准谁想偷个鸡摸个狗的。这个,咱想防也防不住。”麻处长推心置腹地解剖着他的同性,坦率得令人感动。
“你知道,关键是在婆娘们的裤带紧不紧。一是咱们得看管严着点,叫她们没机会起瞎心。二是得叫她们心里头害怕。甭以为谁都不知晓,雁过还留声呢。现在科学发展了,有什么十八甲十七乙的,就不好抓着把柄了。我这儿的避孕药,不发给女的,专发给男的。谁家爷们下山了,又不想要孩子,叫他自个上你那儿去领!”
丁宁嗫嚅。这一番训诫,是任何一位妇产科教授不曾授给她的。
“你知道,责任重大。你是女同志,跟家属好搭话,以后发现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象吐啊,月份不对什么的,常向我汇报反映。山上的兄弟们好不容易,总不能爬冰卧雪九死一生地回来,老婆肚里揣着别人的孩子吧?!”麻处长的眼皮上有一颗麻子,随着话语飞快抖动,很真挚的样子。
丁宁把手心里的药退回瓶里。有一粒粘得很紧,不肯落下。手心出汗了,染上一片极小的蓝色。这样斑驳的药都不好再给人吃,丁宁随手把它甩到地上。麻处长临走的时候,用脚从上面踩过,留下一团喷溅状的粉未。
虎姐的鸡蛋终于没有凑够一百。不知数目到底是九十几的鸡蛋带到山上,有人说几乎全颠碎了。蛋壳、蛋黄、蛋清,白纸、锯末全粘在一起,成了一块掰不烂揉不碎的新型建筑材料,但虎姐不信这话,她说老龚的信里写了,鸡蛋一个也没破,还给病号做了病号饭呢!
龚站长不常有信来,倒常托人带下一大包一大包的羊毛。好象他不是在边防站而是在种羊站当站长。羊毛有灰的红的白的黑的……丁宁以前从没见过红色的羊,但有一种棕色你实在只能叫它是红。于是丁宁觉得那可能是野羊毛。
虎姐象救火一样在红色羊毛堆里翻腾,要不是一脸怨艾,丁宁一定以为她是寂寞得在玩耍。
“你在干什么?”
“找信,虎姐抬起汗漉漉的脸。
“有信也会交给司机。不能跟鸡毛信似的,塞在羊尾巴底下。”丁宁笑她。
“没有信,有点东西也好。”虎姐又解开一团深灰色羊毛,细细翻检。除了羊毛上粘连的圆形羊粪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