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玉不出声。
“乙玉,你可知道富利沙中士下落?”
乙玉忽然提起精神来,“都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一直到今日,他的妹妹还在等待他的音讯。”
“即使他当日逃离现场,稍后,也会因伤重辞世。”
“乙玉,也许,你爷爷会知道因由。”
“史东,你是记者,你需报导事实,不应乱作猜测,像编小说般创作故事。”
史东沉默。
“我累了,不同你说了。”
乙玉走进屋内,关上门。
这班人三日后就会走,她不希望节外生枝。
史东这个新闻记者,的碓有点小聪明。
第二天,乙玉到爷爷家去,神情有点不安。
老人凝视孙女,在阳光下,可以看到他一头白发已经稀疏,皮肤松弛打摺,可是,一双蓝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不折不扣,是个外国人。
他缓缓说:“他找到了答案?”
乙玉点点头。
“请他来见面。”
“爷爷──”
“不怕,我同他讲清楚。”
“他是记者,今日的新闻工作者找故事如水银泻地,无缝不入,对你清静生活会有极大影响,你又不想回去,军方许会告你逃兵罪。”
门外,忽然传来英语声:“新闻记者,也有私人道德。”
乙玉立刻顿足,“在门外窃听,十分缺德。”
但老人却扬声:“请进来。”
史东笑嘻嘻轻轻踏进门框。
“请坐。”
乙玉只得斟荼出来。
老人说:“你猜得全对,我正是保罗富利沙。”他取出一面军牌证明身份。
史东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我们执行任务归来,浓雾,黑夜,驾驶员失去方向,飞机撞向山腰,轰地一声,着火焚烧,一片火海,正在绝望,突然发觉我双腿尚可动弹,拼命爬出,九个同伴,无人呻吟,相信即时罹难,我爬到一半,昏了过去。”
史东耸然动容,似亲历其境,他握紧了拳头。
老人说下去:“醒来的时候,发觉已经躺在民居里,一名天使般少女正料理我的伤势。”
“为什么不与外界联络?”
“没有可能,我伤重,村民紧密保护,不敢把讯息外泄。”
真是,当年又没有卫星电话或电邮。
史东吁出一口气,“但伤势痊愈后,你决定留下来。”
“是,战争使我厌倦,这里像世外桃源,我反正是个孤儿,再也不想返回家乡。”
“你于是结婚生子。”
“是,我与救命恩人三妹结婚,育有一子,跟母亲姓陈,乙玉是我孙女儿。”
“乙玉,原来你身世家传奇。”
“好了,史东先生,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全盘告诉你,你可以去通知军队了。”
史东呷一口茶,缓缓站起来,“什么?”他探一探身,“老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又对乙玉说:“小心照顾你爷爷,人年纪大了,说话、听觉,都会渐渐糊涂。”
他站起来,鞠个躬,“多谢款待,我们大伙后天就回家了,再见。”
老人感动,没想到这机灵的小伙子会愿意替他保守秘密。
乙玉更加意外,感激得鼻子都红了。
她送他出去,在他身后轻轻说:“谢谢你。”
史东笑笑答:“新闻放出去,充其量不过热闹三日,老人平静生活从此破坏,从廿二岁开始,他就在这个乡村生活,他属于这里。”
乙玉点头,幸亏他明白。
“可惜当年只逃出一个人。”
过两天,小组拔队离去。
一辆辆吉甫车载着工具驶出村庄,乙玉与韦武送到路口。
孩子们跟在老师身后唱:“等到明年花开时,亲手跟你捎花来……”
史东说:“真舍不得。”
乙玉轻说:“有空再来。”
史束微笑:“你有我的电话地址电邮号码。”
终于走了。
韦武吁出一口气,“村里终于又恢复宁静。”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