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农村人,那个根红苗正的好年景已经远去,‘农民’一词也成了网络上流行的时尚骂语。单纯,善良,老实,憨厚,质朴。这些词语在如今的经济市场浪潮里也早已淹没了它真正的含义。做农村人苦,做农村人的孩子更苦!先前的出路是念大学,一朝成名天下知;现在各高校纷纷扩招,收费提高。农村人砸锅卖铁,伸脖子放血,却还是让其给培养出一个个高分低能的社会智障儿。。。。。。但农村孩子的血性还在,他们骨子里从不忘本,更不会忘记生己养己的父母。]
(一)
今年春节公司放假较往年早了那么几天。我自然是满心欢喜,早早的把火车票都定好了。虽说在外工作已有几年光景,但每年的春节我是要回家过的。我这人就这点出息,特恋家。再说了,钢筋水泥包裹的都市里,怕也找不到‘年’的感觉吧!
前天小军找到我,说过年不回家了,让我帮他捎些钱给家里。
小军是我老乡,我们两家相距不太远,五六公里的样子。小军家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他爸不在了,十一年前在某小煤窑下井时井体塌方,撇下他们孤儿寡母撒手人寰。为了供小军读书,他守寡的母亲那可是吃尽了苦头。
二零零三年秋,小军大学毕业后也南下浙江打工,曾在我这里暂住过一段时间。刚出校门的他雄心勃勃,志向远大。他告诉我说:“现在是经济时代,你看那天上飞的地上堆的,到处是人民币;就等着我们去拿了——只要你有那个能力!”我眼又拙,自没那能力。但他也终究没那个能力。在遭几家公司拒绝后,小军的锐气消减了不少,那些崇高理想的话题不再常挂嘴边,只是整天介的往外跑,找事做。约莫二十来天后他说要搬走,说找到了一份工作,包吃住的。至于工资待遇什么的他没和我细谈。临走时买了箱水果给我,并借去我二百块钱。之后便大半年没了音信。
零四年初的一个晚上,他打电话给我,说想请我喝酒。碰了面,我见他明显的消瘦了,黑了,人好像也持重精练了不少。在酒精的刺激下,那晚小军说了好多话,谈社会,谈人生,谈理想;说自己只是想更有尊严的活着;说温州这儿的公司多是家族式的民营企业,发展空间不大,混饭吃还可以,想去广州闯闯;说这儿的老板都他妈的爱骂人,张口就骂,吃了屎似的。唉!大学生满大街一抓一大把;哼,大学生!他冷笑。
那晚的酒钱是我结的。起初他死活不肯,说我看不起他。后来要把去年借的钱还我,我告诉他我暂时不用钱花,你要真去广州这钱就当我拿给你的路费吧!
酒店门口分手时,小军突然给我来了一个很时尚的拥抱,并拍着我的背,说:“哥,真的,你够意思!”
之后便又杳无音讯了。直至前天他的突然出现。
那天,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已是晚上十点半了。刚走出公司大门,我发现小军坐在路旁绿化带的石凳上,他单手托腮,一副很投入的沉思状,脸色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中呈现出病态的苍白。看到我出来,他站起身冲我哧牙一笑。他的头发略显凌乱,眼睛里充满了旅途的疲惫,刚出校门时的青春阳光与活力,在他身上已消失殆尽。
“什么时候过来的——从广州吗?”我递根烟给他。
他摆摆手,没应声。“唉!”他叹气。叹息声夹杂着丝丝寒气,在冬日的寒夜里尤觉沉重,冰冷冷的仿佛来自地底。“我今年过年回不了家了;也好,省点儿路费。”小军的言语中充满了某种未知的伤感与无奈。“也不知妈在家里可还好?这些年苦了她;这些钱你帮我带回去给我妈——借你的钱回头再还上。”我这才发现他伸过来的手掌里捏着几张纸币。我接了,折好,放进口袋。“好的,没问题!”我说。佯装很轻松的样子,一时间却竟也没了话题。
多半天,小军说:“我走了,你回吧!”他朝光线较暗的路的另一侧挪动脚步。
我想不出半句安慰他的话语,喊住他问:“小军,晚上有地方住吗?”他顿住脚,扭头惨然一笑,说:“不用为我担心——回吧。“那忧郁的眼眸像一弘深井,莫测深浅,令我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目送他赢弱的身子一点点隐入夜幕,直至被黑暗完全吞噬。心中颇觉不是滋味:本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阳光男孩,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原因何在?自身的?外界的?无从查起,也想不通。只觉一丝淡淡的哀愁自心田慢慢滋生,缓缓弥散开来,刹那间遍布全身每一根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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