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寨的南面和东面,西大神堡仅余的几堵断壁残垣与之为伴,栉风沐雨无数个春秋。南边的地上荒草丛生,散落着黑色的羊粪蛋,塌陷的深坑遍布,满目疮痍。西大坪村曾经的平凡和繁荣,安适和恬淡,是否就湮没在这荒烟蔓草的深处?灌木丛中,一只灰土色的比鸽子稍大的野鸟,在我的脚步声中扑腾腾飞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东面原古堡门外遗址的两侧分别是庙宇和戏台。北侧为坐北朝南的三圣殿,主殿与门楼系旧日建筑,原来的土围墙因年月久远垮塌,今人改用红砖围砌。南侧与三圣殿相对的是一座一面观歇山顶式乐楼。整个戏楼较小,墙面上彩绘壁画已然斑驳难辨。顺着乐楼往南不远处的同一中轴线上,是一座在旧址上新建的小型观音殿。战事渐稀的时期,在获得安全保障的同时,乡民们自发在堡外兴建寺庙和戏楼,用来满足他们的宗教信仰和文化生活,过着村外耕作、堡外娱乐、堡内休息的淳朴、快乐而简单的乡村生活,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直以来生生不息的农耕文明。古堡遗存就在眼前,我的心头却有一丝隐隐的忧虑掠过,经济快速发展的当下,这些历经了数百年云烟的古寨堡,这些史诗般的文明会不会越来越少,最终像恐龙世界一样永远地从我们生存的家园消失?
西大神堡遗址的东面是一片宽阔的田地,一些玉米茬和黍茬还留在地里。田地东边就是有着200多户,800多人的西大坪村。这片五六十亩的田地是去年县里组织进行旧村复垦而来的,尽管依然贫瘠。其时,地里一位着蓝色秋衣的老人正在锄地,捡拾茅草杂根,为播种做准备。老人姓武,年近七旬,看上去精神很好。脚下的地块,就是他原来的旧宅基地,一锄头刨下去,新土翻上来,很干。村里的年轻劳力都出去打工了,年老的留在村里种地。老人话语亲切,一边干活,一边娓娓道来。解放前,这里叫西大(“大”读“代”音)城,也叫西大神,村里以葛姓和武姓居多,这些大的家族在堡里有着相当重大的影响力。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展“四清”运动的时候,西大神改称西大坪,以前归祁家皂乡管辖,九十年代撤乡并镇后归西合营镇。在老人的记忆中,解放前,村里曾有两个人被西山的土匪打死,于是人们纷纷躲进西边的寨里,像瓜地房一样,搭建起临时住所,在里边生活。寨墙高大坚实,易守难攻,前来滋扰的土匪亦无可奈何,村里人遂化险为夷。老人说,村子里的寨,平常是不住人的,都在堡里住着,只有在遇到特别危险的时候,才会躲进里边临时性居住,待危险过去,人们又回到堡里正常生活。我问老人平时到这个古寨来玩的人多不多。老人满脸皱纹,憨憨的笑把皱纹拧在一起,露出发黄的牙齿,抬头望着我说,别看这么个小地方,不光《走西口》在寨里拍过戏,《陈赓大将》剧组在三圣殿前面也取过景,他和村里的人们还当过群众演员呢。拍过了电视剧,就经常有人来,不过大都是来自北京的游客,爱好照相的为多。我先前在小枣堡所遇,印证了老人的这一说法。
夕阳西下,我的影子在古寨墙的影子中越拉越长,看上去是那么单薄。村后大片杏林,杏花正开得灿烂。辞别老人,要返程了,我把凤凰台上古寨堡的美丽神韵带走,古寨堡把无言的伤痛留在我的心间。某一个世俗的清晨、午后、黄昏抑或深夜,晴朗、阴郁抑或深邃,轻风、细雨抑或飘雪,这些古寨堡是不是也会不经意间,走进你的心灵深处?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