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出来,他只有一张漂亮的脸。
八年合同,恐怕也是他黄粱梦醒的时候了。
看着地,我有无限的感触,任何一项职业都有起有跌,只是电影界的上落特别厉害,短短几年而已,旁观者都很清楚,但是当局的那些永远迷迷糊糊。
“你的报纸真会登我的照片?”他不好意思,但还是问了。
“当然。”
“照片呢?”他好奇的问。
“你的导演会给我。”我答。
“我很怕拍照片。”他说:“不是假话。”
“慢慢就习惯了。”我淡然说。
怕拍照,怕应酬,不赌不嫖不喝不吹,闲来开跑车,看剧本,听唱片……都是老套,老得不能再老的一套,我听过多少次了?一向不喜欢访问明星,就是这个道理。为什么都是绣花枕头呢?
我倦倦的靠在沙发上。
他说:“累了?”
〔想回家。”我说。
“再等一下,我送你回去。”他留住我。
“为什么?”我笑问。
他坦白的说:“我寂寞。”
“啊?”
“签了合同两个月了,我跟以前的生活脱了节,又没追上现在的生活。很想念以前的朋友;做完工,去买两瓶啤酒,坐着聊天,去武馆练拳,开着车子到处飞。现在没这些自由了,”他笑笑,“导演不赞成我见以前的朋友。”
“这是牺牲。”我看看他,“有女朋友吗?”
“阿桂?”他笑笑,“是的,她是女朋友,导演说我们还是不见的好,特别想她。”他说:“导演介绍了几个给我,也是公司里的人,很美,不过我还是想念阿桂。”
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清丽的女孩子──微黑的皮肤,扁扁的睑,大眼睛,一脸的纯真,穿套唐装衫裤。当然,这样的阿桂胜过任何女明星。
方正低下了头,“恐怕以后见不到她了。”
对他来说,我是一个陌生人,他对我说了这么多话,还没有一句假的,真是难得。
他抬起头来,“我没有说得太多吧?你有没有烦?”
“当然没有。”我说。
他放了一张唱片,声线很低。他朝着我笑了。
我看他的举止行动,真的没有一点像是车行出身的,恐怕要归功两个月的严格训练。将来宣传稿子会把他写成怎么样?!
他的电话铃响了,他去接听,听筒一搁在耳边就向我装鬼脸。“是的,导演──你不睬我们,我们只好先走。不,玫瑰在我这里,没做什么,我们听音乐聊天。什么?怎么可能?当然坐在客厅里。她漂亮?当然,从没想到有这么漂亮记者,是编辑?好,我记住。再见,是,我知道。”他挂断了电话。
我瞪他一眼,“你们俩倒是很会吃我豆腐。”
“对不起。”他道歉,“是导演乱讲。”
“而且你的咖啡里加了酒,”我说:“是不是?”
他说:“有一点点白兰地。”
我摇摇头,“真的看不出你。”
他有点合,“不会喝醉的,只有一点点。”
“要灌醉我,不容易呢。”我笑,“你那导演说什么?”
“他说不反对我追求你。”
我一怔,可忍不住,真的笑了。“他太滑稽,追求我有什么好处?”我用手托着头。
“好处多着呢,”他坐在地上,“你很漂亮,又能干,对我有帮助。报纸上会天天登我的消息──人家不给导演面子,也得给你面子。又能制造一段新闻,让记者渲染一下,对我这个新人来讲,有什么不好?”
他分析得这样明白,真是难得的聪明人啊!
“换句话说:我可以利用?”我问。
“不,我喜欢你。”他看看我。
我笑了,今天晚上,我一直在笑。与电影界的人在一起,就有这个好处,不管是真是假,他们懂得哄人。方正已经不简单了,不能小看他。
“我想跟你跳舞。”他说。
我点点头,站起来。他在咖啡里搁的不知道是什么酒,我竟有点晕。
他拥着我,我们在灯光下慢慢的跨着舞步。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