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江淮丘陵地区,能够和水稻相媲美的粮食非小麦莫属了。作为粮食,小麦的风味堪称一绝。据说,很早的时候,一到冬天,天上就下面粉,这样,人们可以不种小麦就有馒头吃。有一年冬天,天帝派一位使者下凡,到民间考察民情,结果发现,一位农妇征用面粉做的馒头给他的孩子焐屁股。使者回天廷向天帝报告了这一情况后,天帝大发雷霆:"好呀,人类竟然如此糟蹋粮食,以后冬天就改下面为下雪,让人类饱尝饥饿和寒冷的滋味!"从此以后,人类就再也没有机会享受这种冬日里的免费午餐了。这个传说当然不可信,我想这也许是某位饿昏了头的先人面对纷纷扬扬的瑞雪所产生的奇异幻觉吧,这与安徒生笔下那位"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所产生的想象相比,二者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事实上,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要吃馅饼,唯有靠自己的汗水和劳动。
小麦是旱地作物,地处中纬度的丘陵地区,冬小麦的播种一般在秋季,而纬度稍高的寒冷地区,则要等到春暖花开、冰消雪解以后,小麦方可播种,称为"春小麦".小麦的播种速度比较快,不像水稻,播种程序繁杂。将地耕好,调好麦垄,清理好田沟以利排水,然后便可以成片的播撒麦种了。当然,任何播种都需要适宜的技巧,种子撒得太密,麦苗长得拥挤,会弱不禁风;撒得太稀,数量不足,同样影响收成。
冬季里,下雪前要对小麦进行"压苗",也就是将农家肥直接覆盖到麦苗上,一方面起保温作用,另一方面可以源源不断地为麦苗提供养分。经过"压苗",春天一到,麦苗的生长几近疯狂,这样的麦苗拔节迅速,抽穗及时,结实饱满。
在丘陵地区,小麦的收割不能完全靠机器,主要采用人工收割。时至初夏,天气虽不似盛夏那么炎热,但正午的阳光早已不再温和了。南风吹来,熏得人口干舌燥。放眼望去蔚蓝的天空只有几缕云丝在浮动,云霄间隐隐传来云雀的欢叫,当然,劳作的人们是无暇顾及这些在文人墨客眼中堪称"绝美"的景色的。最有趣的事情是,割着割着,前面猛然扑棱棱一声响,一只硕大的野鸡急速飞向远处,而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可能就会发现一窝翠绿的鸟蛋,或是一窝毛绒绒的小野鸡。这情景不仅让孩子们乐得一蹦三尺高,就连大人也会笑逐颜开。人们一面挥汗如雨,一面将割下的小麦捆成麦把子然后运到自家的场地。遇到晴好天气,将麦把子松开,麦穗相对成排铺好。手工脱粒的工具主要是木制的连枷,用这种方式脱粒以后,麦秸可以用来铺草房的房顶。宋代诗人范成大写道:"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风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可见,用连枷脱谷,古已有之。好在这种简单而古朴的脱谷方式现在已被机械代替了。
加工面粉有专门的机器,以前麸皮需要加工几次才能和面粉分开,当然总是开头的面粉质量要好一些。面粉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做成各色各样的食品。北方人喜欢吃面食,他们做面食的技能可谓炉火纯青,饺子、馒头、面条等,花样繁多、品种齐全、姿态万千,诱惑着你的食欲,适应者着不同口味的食客。在我家乡,收获小麦正逢端午节前后,这就给端午节增添了新的内容,人们用新收的面粉和菜子油做馓子和油条等食物。在路上,人们经常看到手提成串馓子或油条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那准是去接准嫂子(或准弟媳)的。
麦子,堪称食物中的精华,而当我们翻开古代文人墨客的诗文,你会惊讶的张大嘴巴。面对这种让我们赖以生存的朴实而又高贵的植物,文人骚客们竟然无动于衷,几乎很少甚至没有发现专门描写麦子和水稻的文字,类似于辛弃疾"稻花香说丰年"的词句已经很难得了。也许是麦子太普通了,以至于吟咏惯了风花雪月的文人骚客们无法从它们身上找到灵感,抑或是太普通的事物同时也太容易让人忘记吧!幸好,我们的现代诗人海子等没有忘记我们的根,他们用自己的真情和作品诠释着麦子的真正意义,同时也在不断的提醒我们,不要轻易忘记不该忘记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