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当今资讯极为发达的年代,人们手写书信以表达感情的机会越来越少。有人甚至将“手写书信”一项列为“网络时代的一大愿望”.
从报章上看到有些城市开展“温情家书赛”的消息,倍感亲切。组织方已收到数百封家长来信。大多数来信不约而同地提到一点:“这是为父母者收到来自孩子的第一封信”.由此可见,当今年轻人对“书信”这一文体之生疏!
书信,是使用最广泛的应用文之一;而应用文作为四大文体之一,由于历史偏见和认识不清等原因,竟被列为“末品”,这种怪事理应澄清。
书信,人人都在写,但却不是人人都会写。常见的毛病有三:一为主旨不明。常常是想到什么写什么,该说的说不清楚,而不该说的又说得太多,东捡西抛不知所云,写信的目的不突出;二为语不得体。或未考虑双方的身份关系,行文不够温和谦恭;或未考虑双方的处境心情,行文不合时宜;或文白夹杂,不伦不类;三为格式不合。问候语、祝颂语、落款,都有规定的要求,例如“问候语”应放在首段,不与称呼同行;“祝颂语”要分行,不与正文连写;“落款”要考虑辈分,等等。
书信即文章,有其文学功能。文情并茂的书信可以满足读者的文学欣赏要求,堪称为绝妙文章。笔者在大学文学院任教时自编教材《历代书信选读》中所选篇目符合这种要求:毛泽东《致宋庆龄》(1949年6月19日)写得恳切庄重;廖承志《致蒋经国先生公开信》,写得入情入理;钱钟书《致孔凡礼信》(1957年)讨论学术,辨明是非,以上皆书信精品,属文章轨范。
书信重在真挚感情的交流。今举传说中“朱元璋写信”一例以资说明,值得回味。据说:朱当初穷困将要饿死时,有一好汉名叫田兴救了他,两人结拜为兄弟。后来朱做了皇帝,田兴就隐姓埋名而去,一直不见。有一次,朱获悉田兴在安徽一带十日打死七只虎,先后两次发出“诏书”要田兴进京相会,可是他就是不肯来。无奈,朱元璋只好亲笔写信给他。信全文如下:
“元璋见弃于兄长,不下十年。地角天涯,未知云游之处,何尝暂时忘也。近闻打虎留江北,为之喜不可抑。两次诏请,而执意不肯我顾,如何开罪至此?兄长独无故人之情?更不得以勉强相屈。文臣好弄笔墨,所拟词意,不能尽人心中所欲言,特自作书,略表一二,愿兄长听之。……我二人者,不同父母,甚于手足。昔之忧患,与今之安乐,所处各当其时,而生平交谊,不为时势变也。皇帝自是皇帝,元璋自是元璋。元璋不过偶然作皇帝,并非一作皇帝,便改头换面,不是朱元璋也。愿念兄弟之情,莫问君臣之礼。至于明朝事业,兄长能助则助,否则听其自便,只叙兄弟之情,断不谈国家之事。美不美,江中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不过江,不是脚色!”
田兴收到朱元璋这封亲笔信之后,果然过江相见。
若问:何以“诏书”两次,田兴不予理睬?答曰:“皆因文臣好弄笔墨,不能尽人心中所言”.“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白居易)。朱元璋直抒真挚感情,毫不做作,因而呼之即来。朱元璋亲笔写的这封书信,堪称是一篇文情并茂的好文章,充分发挥了书信的文学功能。由是观之,书信之用,大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