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父抛弃他,生母溺爱他,极端害了他
2011年7月29日,在挪威首都奥斯陆,数千人来到纳索德登大教堂,参加一名18岁少女的葬礼。她叫巴诺,7天前死于发生在挪威于特岛的恐怖枪击事件。7月22日下午,32岁的挪威人布雷维克先用炸弹袭击奥斯陆市中心的挪威政府大楼。约两小时后,他又扮成警察,赶到离奥斯陆约40公里的于特岛,用自动步枪疯狂扫射90分钟,杀害挪威工党夏令营的年轻人,手段极为残忍。两次袭击共造成77人死亡,巴诺就是遇害者之一。
凶案发生后,布雷维克很快被捕。7月29日,挪威警方第二次对他进行讯问。布雷维克被控犯有恐怖主义罪行,最多可以判处21年监禁。而挪威总检察长布彻认为,也有可能将布雷维克的罪名定为反人类罪,最高可判30年。
凶手被抓,死者落葬,但事情的余波远远没有平息。以宁静、文明著称的挪威,多年来一直是联合国认定的拥有最高生活质量的国家,鲜有政治极端主义和暴力活动。突如其来的血案,使挪威顿时成为“失乐园”。连篇累牍的报道,开始反思凶案发生的背景,带着人们走进了这位冷血杀手前半生的疯狂内心。
缺乏父亲管教的孩子
1979年2月,布雷维克出生在英国伦敦。他的父亲詹姆斯当时在挪威驻英使馆任职,看上了挪威女护士贝林,两人结了婚。此前,詹姆斯已经有过一次婚姻,前妻生了3个孩子。贝林也嫁过人,生过个女儿。
这段婚姻好景不长。贝林生下布雷维克还不到一年,就和詹姆斯离了婚。詹姆斯第三次结婚后,被调往挪威驻法使馆工作。他想把孩子带到巴黎去,但贝林不干。一场监护权官司之后,贝林胜诉,布雷维克随母亲回到了挪威首都奥斯陆。作为单身母亲,贝林没钱、没房子。她先是和亲戚挤在一套出租公寓,后来又嫁了人。布雷维克讨厌他的新家庭,继父在他眼中就像一头“野兽”。同母异父的姐姐伊丽莎白则“放荡又贪财”,“男人很多”。
也许是觉得孩子可怜,贝林对布雷维克一直很宠爱。她很爱交际,提起儿子总是满口称赞。她把儿子送进了挪威王储曾就读的一所小学读书。布雷维克就读的初中和高中,也都是典型的精英学校。不过他没读大学,用他自己的说法,他后来自学“企业活动”,“这种学习相当于获得两个学位”。布雷维克对母亲的管教似乎也有不满,他后来在手记中写道:“我确实不赞成超级自由的、由女家长负责的抚养方式,因为它完全缺乏纪律,并使我有一定程度的女性化。”
小时候,布雷维克常常有机会去巴黎和父亲团聚,有时也去詹姆斯在法国西部诺曼底的度假屋度假。对父亲的后妻托芙,布雷维克印象不深,只是说她“非常聪明”。而他对父亲也不无怨恨。他说,父亲“对我十三四岁这段调皮捣蛋的时光不太满意”,“15岁之后,我就再没与父亲说过话”。“他有4个孩子,但与所有孩子都斩断了联系。很明显可以看出,这是谁的错误”,“我5年前曾试着与他联系,但他说,他精神上还没有做好与我重聚的准备”。而在得知儿子杀人后,如今76岁的詹姆斯说:“我现在希望他自杀,而不是杀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当然,挪威不少媒体也称,布雷维克走到今天的疯狂境地,父亲难辞其咎。
自恋到憎恨女性
在孩提时的朋友眼中,布雷维克自视甚高,但在学校表现平平,六年级时就被大家疏远,甚至被一些人欺负。少年时代,他常与一些来自巴基斯坦的移民子弟混在一起,却常常挨揍,有一次还被打断了鼻梁。后来,他和这帮孩子断绝来往,并渐渐对移民产生了怨恨。
交不到朋友,布雷维克就将兴趣转向健身,还吃激素提高锻炼肌肉的效果。他十分注重外表,总是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据其朋友介绍,布雷维克几年前曾经飞往美国,进行多次麻醉整形手术,“我曾在公交车上碰到过他,他对自己整形后的样子非常满意。他的前额、鼻子和下巴都进行过手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而挪威心理学家托格森说,这正是布雷维克有严重自恋人格障碍的表现。“这种病人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表,认为外貌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很多。而患上这种病的人,会认为自己有权做别人不允许做的事情。”
但外表光鲜的布雷维克,还是摆脱不了孤独,特别是交不到女朋友。他很生气,干脆不追女孩子了。他在日记里写道:“关于女友:我的确偶然会动心,或者偶然有女孩主动,特别是在我目前非常健美的情况下。但我试着避免这种关系,因为它只会使我的计划变得复杂,损害我的行动。”2010年8月,他去布拉格买枪,曾跟两个女孩发生性关系。他为此还“自责”:“男性注定是不完美的,因为他们被生理冲动折磨”,“不过,与我将要完成的壮举相比,鬼混只是小小的罪恶。”后来作案时,他先杀于特岛上的女孩子,专家说,这正是他心理扭曲、憎恨女性的反映。
扭曲性格遭遇极端民族主义
孤独、自恋,在成长的关键阶段,布雷维克形成了不健康的人格。更糟糕的是,这一人格带来的偏执理念与挪威社会反移民的思潮相遇,最终使他选择走上了极端主义道路。
在挪威乃至整个欧洲社会,近年来一直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占主体的白人基督徒和日益涌入的穆斯林移民之间的矛盾。挪威等国移民政策向来很严,但对来自中东、北非等地区的穆斯林“难民”却相对宽容。挪威最近的移民增加率达到欧洲最高水平,移民占总人口比率从1970年的2%上升到了11%,其中穆斯林达16.3万。穆斯林落地生根之后,人口迅速增加。很多人指责他们靠多生孩子抢占挪威的社会福利蛋糕,并将偷盗、抢劫等都怪罪于他们。奥斯陆大学社会人类学教授埃里克森称,很多人都认定,“挪威政府让太多外国人涌入,在某种程度上出卖了挪威。西方国家和伊斯兰世界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穆斯林在欧洲的存在就属于一种挑衅。”
布雷维克很赞同这种观点。一方面,他一直沉迷于自己的纯正血统,说为自己“为拥有纯粹的维京人血统而感到骄傲”;另一方面,他越来越表现出对外来移民的憎恶。在他看来,“政府和媒体向伊斯兰世界屈服,而且越来越抬不起头,致使每年有数以千计的穆斯林通过政治庇护、组织机构或者亲属关系移民挪威”。
欧洲社会对移民的反感,推动了各国右翼政党的崛起。2010年瑞典大选中,右翼的民主党首次取得席位;今年4月,芬兰右翼政党“正统芬兰人”一跃成为第三大党;在挪威,右翼的挪威进步党也成了议会第二大党。布雷维克是进步党的坚定支持者。在他看来,“所有的新闻机构都在攻击进步党,进步党人士甚至被舆论称作纳粹分子,被贴上了‘法西斯主义者’的标签。这让我看清了社会的虚伪”。2001年,他成为进步党党员,但2004年起就没再交党费,2006年被进步党除名。当然,布雷维克解释说,是自己主动放弃了进步党,因为它已经开始“拥抱多元文化主义”。
走上毁灭道路
在极端思想的泥潭里,布雷维克越陷越深。他自诩为中世纪十字军的后裔,要发动一场“基督徒战争”,把所有穆斯林赶出欧洲。他说:“2000年左右,我意识到民主在与多元文化的斗争中失败了。如今有数百万移民拥有投票权。在50到70年里,欧洲人沦为少数群体。我决定寻求新的方式来表达我的反对态度……我本人在精神上早就做好了准备,愿为欧洲的兄弟姊妹们献出生命。”
为了这个疯狂的“理想”,布雷维克开始做精心的准备。两年前,他注册成立农场。媒体猜测,他因此有机会积攒大量肥料,轻易获取了制造炸弹的原料——硝酸铵化肥。他准备了一份袭击清单,目标包括英国王储查尔斯、英国前首相布朗、德国总理默克尔、法国总统萨科齐等。他认为,这些领导人和公众人物都是“叛徒”,因为他们允许多元文化存在和移民进入。这次作案前,他还在网上发布了一份长达1518页的《2083,欧洲独立宣言》,详细陈述了袭击准备工作和对外国人的仇视。作案后的7月25日,他首次出庭受审,要求法庭公开审理过程。不过,他想借机宣传极端主张的希望落空,法官决定对案件闭门审理。
血案之后,很多极右翼政党迅速撇清了和凶手的关系。但媒体评论称,在目前的政治环境下,出现试图重塑国家“纯洁性”以反对伊斯兰“威胁”的极端分子实在不少。有分析认为,挪威的悲剧应当促使欧洲采取行动,遏制本土右翼极端主义。国际智库“环球透视”分析师格沃尔吉安称:“如果此案不能引发一场对移民问题的坦诚讨论,就可能使激进组织更加边缘化,情况会更糟糕,今后类似的袭击也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