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10月初,张国焘“自作主张”宣布成立“临时中央”后,率部继续南下。在百丈镇,红四方面军的主力部队被国民党的川军三面包围。红军指战员顽强地和敌人浴血奋战,终以万余名红军将士的生命为惨重代价打开了一个得以突围的缺口。
红军指战员们饱经战争的创伤。眼下,天寒地冻、缺衣少食又死死地纠缠着这支南下的部队。朱德、刘伯承等高级将领也在这支南下的队伍中。
朱德看着日渐减员、疲惫不堪的队伍,想着这些优秀的指战员正在张国焘错误路线指挥下与中央的方针背道而驰,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已多次公开与张国焘进行辩论,表示不同意南下的做法。这一切,使张国焘对他产生了怨恨。
张国焘为了实现其另立中央的野心,曾千方百计地拉拢德高望众的朱德,后来他见自己是在白费心机,便立起歹意,企图暗害朱德、刘伯承,以除去面前的障碍。于是,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计划,在张国焘的脑海中初具轮廓……
张国焘决计要对朱德和刘伯承下毒手了。他反复和自己的心腹、红四方面军参谋长李特商量,数易人选,最后决定把这个特别的机密任务交给红四军军长许世友具体执行。许世友手下有一个警卫手枪营,闻名红四方面军,个个都是神枪手,百发百中。
张国焘对李特说:“你悄悄地去和许世友军长商量,从他警卫手枪营里抽几个人,再探探他的口气,好让他思想上也有个准备。”
李特听后,倒出了一口凉气:“许世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打仗勇敢,除了认您和徐向前的帐,其他人的话他根本不听。还是张主席亲自向他交待为好。”
张国焘狠狠地说:“不除掉朱德和刘伯承,就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一不做二不休,我和许世友当面谈清。你现在就去请他来。”
许世友推开了张国焘的门,立正敬礼:“张主席,你找我有事?”
张国焘微笑了一下,热情地拉过一把椅子,请许世友坐下、然后又递过去一支香烟,开口道:“最近部队情况怎么样?”
许世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张国焘说:“这第二次过草地,人员减少了不少。眼下,战士们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情绪也不太稳定。”
张国焘接过话茬儿,拍了拍许世友的肩膀:“困难是眼前的,只要我们红四方面军的官兵团结一心,是会克服的。世友啊,记得我到大别山的时候,你还是连长,我们在一起共事只有短短5年的时间,你已经成为一军之长了,手下有万儿八千的人,进步很快嘛!”
张国焘讲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显得伤感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嘿!四方面军的徐向前、陈昌浩,以及你们大别山土生土长的王树声、李先念、王宏坤,哪一个不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嘿!可是你们有些人竟然同朱德、刘伯承串通一起,暗地里反对我,要求北上。这还是红四方面军的干部嘛,对得起谁?”他说着说着,挤出一串眼泪来。
“张主席,你……”许世友被哭愣了。
“世友”,张国焘擦着泪说,“无怪叫人伤心。唉,四方面军这些干部都是我一手提拔的,他们当面叫我张主席长张主席短,背地里却要把我的部队拉给毛泽东,实在可恶!”张国焘的大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许世友是个急性子,不知张国焘深更半夜叫他来是什么用意,还这么动情伤心,便说:“张主席,我觉得北上的方针……”
“什么方针?”张国焘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老长,“那是彻头彻尾的逃跑主义路线!世友啊,你应该学会在斗争中识别真假,他们总司令、总参谋长算是哪一道上的人?哼!中央红军从瑞金出发时8万多人,现在只剩下两万多;而我们四方面军呢,从大别山出发时不足3万,现在已发展到10万雄师,谁的路线正确,谁是英雄豪杰,谁伟大还要让人明说吗?实践已作了证明。如今他们借着中央的名义,打着吞并我们四方面军的算盘,不说我,你能愿意吗?”
许世友清楚张国焘讲的那些话不是真的。两军在四川懋功会师时,四方面军确实是兵强马壮,比中央红军强大多了;可现在呢,四方面军单独南下以来,损兵折将,兵员损失惨重……自从张国焘宣布另立中央,许世友已经从心底感觉到,一向在自己心目中以党的化身出现的张国焘,顿时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没等许世友回答,张国焘用手在他的肩上按了一下,说:“我有一件重要任务交给你,这是对你的高度信任,成功之后,你就是我们四方面军的总司令。”
许世友迷惑不解地望着张国焘:“张主席,这……不……”
张国焘紧紧盯着许世友说:“我要秘密除掉朱德和刘伯承!”
许世友一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但他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历经腥风血雨的考验,虽是吃惊,但表面上还是显得异常镇静。他猛然间联想到了在大别山肃反时,张国焘以“反党”的罪名秘密杀害着名红军将领许继慎、周维峒、徐朋人等人的情景:想到了前不久在卓克基大森林里被张国焘派人暗杀的红军着名军事指挥家曾中生……这些都是和许世友朝夕相处的战友啊!
现在,张国焘又打起了朱德和刘伯承的主意,这个张国焘真是阴毒啊!
张国焘杀害红军高级将领的残酷手段,让许世友不寒而栗。
“张主席,我觉得这样做不好。在红军的队伍中,朱德和刘伯承可不是一般的小人物!”许世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张国焘明显地不高兴了,瞪着许世友说:“什么一般不一般的人,什么大人物小人物,他们早就想搞掉我张国焘。搞掉了我张国焘,还有四方面军吗?还有你许世友吗?真是没有见地,一介武夫!”
张国焘说最后一句话时嗓门特别大。这时门被人推开了。许世友望了一眼来人,见是四方面军政治部保卫局的局长马煌。这个人可是张国焘身边的红人,张国焘指到哪里,他就打到哪里,专干杀人的活儿。许世友心里不禁一征:他是不是也要对我下毒手?还是防着点好。
马煌先向张国焘行了军礼,然后冲着许世友点了点头,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张国焘以命令的口气说:“许军长,从你们警卫手枪营里抽出10名政治上可靠的神枪手,由保卫局的马局长带领执行。具体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此时的许世友清楚知道张国焘在四方面军的家长作风,如果不在口头上答应张国焘,自己今天是出不了这个10平方米卧室的。过于鲁莽,只能表示不明智,只有暂时爽快地答应下来,才能争取时间设法保证朱德总司令和刘伯承总参谋长的生命安全。于是,许世友站起了身,重重地向着张国焘点了点头,说:“张主席,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况且又是你的命令,我服从!”
“好,不愧是我培养起来的优秀干部。马局长,你具体和许军长研究一下行动方案吧。”张国焘的嘴角终于又挂上了笑意。
马煌向许世友身边靠了靠,神秘地低语道:“10名神枪手,一定要过硬,必须百发百中。他们的任务就是专门打掉朱德和刘伯承。”马煌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张地图,指着上边的一道红线说:“从这里到阿依拉山大约90公里,我黑夜带人到这里设下埋伏,后天下午,朱德和刘伯承将带领一个警卫排从这里经过。他们是骑马而行,大约10点到这里。我们居高临下,给他们来个片甲不留!嘿嘿嘿……”马煌说到这里做了个抹脖子手势,那张苍白的长马脸放着光彩,奸笑从眉角溢出:“许军长,10名神枪手明天上午10时赶到我处报到,我要亲自试试他们的枪法,交待任务。夜晚7点钟,执行任务的战士全部换上国民党士兵的服装,之后便出发,这样会以假乱真。”
听完马煌的执行方案,站在一旁的张国焘赞许地点头:“好,想得周到,士兵换上国民党军队的服装作伪装,事完之后,国民党的报纸将要发表特大新闻,共产党的红军总司令朱德和总参谋长刘伯承被国军某部击毙于阿坝通往哈拉玛去的阿依拉山上……”
“还有一个问题”,许世友不解地问,“朱德和刘伯承怎么会通过阿依拉山?如果通过阿依拉山,他们不就北上了吗?”
马煌诡秘地笑着说:“奥妙就在这里。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求北上。张主席正好来个顺水推舟,明天通知他们先到红原口,带领那里的先头部队北上,张主席率总部随后就到。实际上是骗他们的。你看行吗?”
“嗯!”许世友点了一下头。
“那就这样办!”张国焘上前亲热地握住了许世友的手。
自从朱德随四方面军南下以来,许世友耳闻目睹朱德的奇闻轶事和他高尚的品德,内心里越来越敬重这位红军之父了,特别是朱德的党性原则,更让许世友叹服。自从张国焘另立“中央”起,朱德就和张国焘唱对台戏。朱总司令的地位和分量,张国焘是掂量过的。没有朱德的支持,张国焘的“中央”也好,“军委”也好,都成不了气候。张国焘对朱德是又气又恨,终于想出了这个恶毒的招数。就在罪恶和阴谋的双手伸向朱德时,许世友这位粗中有细的将军将要悄无声息地来一个将计就计。
回到军部,许世友把睡梦中的警卫手枪营营长叫醒。这是许世友最可信赖的部下。
许世友把营长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然后以极端严肃的口吻说:“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警卫手枪营营长看着军长严肃的神色,知道事关重大,他“啪”地一声立正,敬礼说:“请军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仅仅是过了几个小时之后,蓝天下,朱德率领一支马队在轻快地前进。
朱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愉快。他不知道张国焘突然改变南下的决定是否又暗寓着什么阴谋,但张国焘让他去红原口率领四方面军先头部队重新北上已经成为事实。他认为,如果张国焘能够回头还不算太晚如果他真正改正错误依然是个好同志。他感到高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很快就要见到毛泽东……
高兴之余的朱德,看了一眼同他并排急驰的刘伯承,刘伯承脸上同样闪现出兴奋的光彩。
张国焘亲自带着一支骑兵部队,尾随在朱德、刘伯承的马队之后,也出现在无垠的大草原上。
张国焘和许世友率领的骑兵队伍来到阿依拉山口,前方有一道斜长的狭谷,张国焘猜想,马煌设下的伏兵可能就在那个地段……
张国焘显得十分兴奋。在静静的大山里,他催马前行。倏然间,一个人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座破庙前向这边招手呼喊。张国焘和许世友催马向前。这时,马煌从破庙前跌跌撞撞跑过来:“张主席,张主席……”
“怎么回事?”张国焘吃了一惊。难道……此刻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
“我,我们……刚到山口,就遇,遇上了一群藏族土匪,他们是从侧翼冲下来的,没等我们射击,他们就先开了枪,个个都是神枪手……”
“其余的人呢?”许世友问。
“他们都负了伤,被捆绑在庙里,我也是刚挣脱绳索,土,土匪把我们的枪都抢走了!”
“饭桶!你坏了我的大事!”张国焘说完急三火四地向庙里走去。
30多名身穿国民党服装的红军战士有的伤了手,有的伤了脚,但都是轻伤,一个个都被捆得结结实实。
张国焘转过身来,怒视着马煌,道:“你为什么没有受伤,嗯!”说完便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
马煌下意识地知道自己的命要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道:“张主席,张主席,我跟随您多年,您就……”
张国焘一脚将他踢开,眼中射出可怕的凶光,马煌又把目光转向许世友军长,绝望地呼喊:“许军长,许军长……”
“砰!砰!”两颗子弹射了出去,马煌倒在一片乱石堆上,双目绝望地看着张国焘,嘴唇嚅动着:“张主席,这……里面有……”他的头偏向一侧,闭上了眼睛。
许世友微微一笑,凝望着那斜长的狭谷,仿佛看到了朱德总司令和刘伯承总参谋长骑着骏马疾速地向前奔驰的背影。
许世友就这样给张国焘留下了一个谜。这位自命为红四方面军最高统帅的张国焘,直到1979年老死异邦时,也没有解开这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