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等一下,我喝一口二锅头,我有点困,需要提提神。”刚结束一个半小时的讲座,接下来还要接受记者的采访,顾彬缓解疲劳的方式竟然是喝酒。
“喜欢喝二锅头?”“不,有时候不好喝,但好喝的酒太贵。”“喝过青岛的琅琊台吗?”“昨晚刚喝的,71度的,我喝了两瓶。”“您酒量真大。”“没问题,我是海量。”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顾彬仍是那幅很认真的表情,好像刚刚发表完对中国当代文学的看法。
如果非要总结他作为德国人的特点,直接、坦率也许是“严谨”的同义词。虽然他知道他的直率可能会得罪人——他曾跟身边的朋友说:“为什么我一到中国大家都会围着我问莫言,我说了我的观点,他们又不高兴。”
但作为一个学者,他在谈到莫言时还是会直接说出自己的观点。顾彬不掩饰他对莫言作品的不喜欢,就像他不掩饰对鲁迅的热爱一样。
其实不光是中国的小说,这个学神学出身的德国学者,不喜欢任何写故事的小说,不管是美国的还是中国的。他喜欢诗歌,所以毫不吝啬地赞扬中国当代诗人的作品,可惜,在中国他很少被问及诗歌与诗人的问题。
3月8日,德国语言与文学创作学会将 2013年的约翰·海因里希·沃斯翻译奖授予了顾彬,该奖项是德国最高荣誉的翻译大奖,还第一次颁给了汉语翻译者。一年的时间,顾彬至少有8个月在中国大学里上课,北京、汕头、杭州、青岛,比起许多中国教授,他显得要忙了许多。成为中国海洋大学德语系主任后,顾彬说他有了一个期望,期望能在这里将更多优秀德国当代作家和哲学家的作品翻译成汉语,让中国人更了解当代的德国文学和哲学。
不喜欢莫言的作品
记者: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后,您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表示要重新考虑对他的评价,重新思考自己的价值观和标准,现在思考好了吗?
顾彬:我又回到我原来的观点,我还是不喜欢他的作品。当时我沉默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没有过多的说这个问题。我想我应该再看看他的作品,和别人谈一谈。回德国后,我又看了他的小说,跟许多他的读者,还有我的同事说起莫言,结果发现他们基本同意我的观点。我不喜欢莫言的作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的作品是讲故事。我不喜欢故事,我喜欢思考复杂的事。在德国,自1945年后,讲故事的时代就过去了。二是作品中所使用的形容词。我忘了是哪本书,他都是在用形容动物的词语来形容人,让我感觉他书中的人都是坏人,都想着杀人,没有爱。这是现实?还是寓言?
但莫言获奖让我认识到一个问题,我不能再说有一种好的文学是被大家都认可的,就像说所有人都应该看《红楼梦》一样。文学已经形成不同的主流,培养它自己需要的读者,读者也都会按照自己的味道来选择作品。我自己也发现我过去特别喜欢的东西,现在不喜欢,过去不喜欢的,现在喜欢了,所以我说现在的我还不喜欢莫言的作品,可能文学也跟发展、跟年龄有关系。没有什么客观的标准,没法说哪一部小说是好的不得不看。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对文学、对人宽容一些。
当然,我不否定莫言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莫言获奖翻译功不可没
记者:您觉得包括莫言在内的中国当代小说家,他们在海外的成功,翻译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顾彬:我翻译了《鲁迅全集》,大概只卖出了1000本。而中国当代小说家的作品在德国最少也能卖出几万本。在英语国家也差不多。虽然我认为德国读者更应该去看鲁迅,因为这些中国当代作家说的问题,鲁迅早就说了。
中国当代小说家在海外的成功,不能不提到葛浩文。他把包括莫言在内的许多中国小说家的作品带到了美国,他是英语翻译界的品牌,只要是他的译本,出版社是认可的,读者可以盲目地去买。因为大家都认定他翻译的作品一定是好作品。
但他是怎么翻译的呢?他曾说自己“忠诚”于作者,但把他的译著和原作一比就会发现,他会删掉很多原著的句子,甚至段落。他总是先通读一遍原著,掌握了大体意思,再用读者们喜欢的方式翻译出来。可以说他是自己创作了外国人喜欢看的中国当代小说。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