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种种,实在都算不得一个成熟官僚的做派,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被过度骄纵了的富家小姐。陈璧君过于轻易地被赋予了沉重的权力,无论是仰仗夫君的地位,还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和运气,这些权力的荣耀与枷锁,都是她难以负荷的。
■ 随汪投敌,总揽全局
1938年,面对抗战的溃败,国民政府的两位领袖,再次选择了截然相反的论调。蒋介石要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汪精卫则宣称:“三年前,我主张和平,被打三枪。我在今天,还是主张和平。”
尽管蒋汪两人看似和谐地分坐着国家的前两把交椅,但11月16日,汪精卫在吃饭时突然向蒋介石叫板,两人应联袂辞职:“自从国父逝世十二余年,党国重任一直落在你我二人肩上。开始是由我主政,但我很惭愧,没有把党国治理好。后来由蒋先生主政,你同样没有把党国治理好。因此,我提议:我俩联袂辞职,以谢天下!”据说蒋介石大怒,扔掉筷子:“我们如果辞职,到底由谁负起政治的责任?”
一个月后,汪精卫与陈璧君飞离重庆。几天后,陈璧君在上海听人解释即将签订的《日华新关系调整要纲》,对于这份“卖身契”,她代汪精卫做了回答,“我一面说,汪先生一面流泪,他听完之后,对我说日本如能征服中国,就来征服好了。他们征服中国不了,要我签一个字在他们的计划上面。这种文件说不上什么卖国契。中国不是我卖得了的。我若签字,就不过是我的卖身契罢。”
这份卖身契并没有改变汪精卫的生活,他不过变得更加阴郁,更加不自由。这份卖身契真正改变的,却是陈璧君的生活。她的家族成员很快占据了各种重要的岗位,从广东省主席到建设部、组织部、宣传部部长,从财政厅长到警备处长,她更亲临广东,以“广东政治指导员”的名义控制时局,她终于从独当一面的“汪夫人”,变成了总揽全局的“陈指导员”.
与此同时,陈璧君更加严密地监控着远在上海的汪精卫,她将侄子和五弟任命为汪精卫的机要秘书,追踪他的动向。当彼此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爱情其实已然名存实亡,就像陈璧君手中昙花一现的权力,看似牢不可破,实则不堪一击。
1944年,汪精卫枪伤复发,抢救无效去世。一年后,抗战胜利,陈璧君被蒋介石诱捕,开始了后半生的铁窗生涯。
■ 十余年的监禁,更像是一场守灵
留给陈璧君的判决书是无期徒刑,她却不肯接受:“本人有受死的勇气,而无坐牢的耐性,所以希望法庭改判死刑!”然而,她早已不是“汪夫人”或者“陈指导员”,已经不会有人还在乎她的感受,满足她的要求。
拘役中的陈璧君却出人意料地恢复“汪夫人”的称呼,她大声训斥所有提审的官员或者狱卒,“陈璧君这个名字是你叫的吗?当年国父孙先生不曾这样叫我!你们委员长也不敢这样叫我,你们是国民党雇佣的人,也配这样叫我?”陈璧君重又变回久违的“汪夫人”,尽管“汪先生”已经只能逗留在记忆中,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所幸,记忆永远是最可靠的。也唯有此刻,或许她才能体会到久违的安全感。这个曾令她梦寐、曾予她幸福又令她不安的男人,终于彻底地属于她了。
陈璧君的一生,并不是一个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命运的残酷性,只有她在监狱里度过长达十余年的铁窗岁月后,才终于能够领悟。在1950年代中期之前,她始终拒绝认罪,要求还她和汪精卫以历史的清白。像许多年前一样,她仍然试图用这样执拗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坚贞。这场长达十余年的监禁,变得更像是一场守灵,就像徽州那些用一生的孤独换取一块牌坊的贞洁烈女们。只不过,与四十多年前身陷囹圄的汪精卫相比,陈璧君需要更大的勇气,已经不会有人在她独自神伤的时候,送一篮藏匿着深情的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