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璋本与钱学森同龄,都生于1911年。他俩都在交通大学读书,同赴美国留学。1939年钱学森在加州理工学院获博士学位,1940年徐璋本在加州理工学院获博士学位。钱学森研究的是导弹,而徐璋本研究的是反导弹,人称“珠联璧合的一对”.钱学森和徐璋本私交甚厚。徐璋本在1949年回国,曾在交通大学电信研究所任职。1952年院系调整之后,徐璋本调往清华大学物理教研室工作。
在新中国,极其需要钱学森这样的导弹专家,也极其需要徐璋本这样的反导弹专家。
遗憾的是,徐璋本教授在1957年的“反右派斗争”中,不仅被打成“右派分子”,甚至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被捕入狱,判刑15年。
据徐璋本的家人介绍,出于彼此之间的深厚同窗之谊,1957年钱学森曾在一天晚上来到徐家,告诉徐璋本,要出大事了,赶快承认错误,以免遭到更大的麻烦。
在徐璋本被捕后,徐家陷入困境,钱学森曾经给过徐家一些资助。钱学森在1958年初给徐璋本夫人王锡琼(当时徐璋本已经被捕)写了一封颇长的信。信中说,“去年除夕(引者注:指1957年12月31日)托郑哲敏同志送上40元,想已收到。”信中说这40元“作为1月份的钱”,“在这个月底,我愿意帮助您30元作为2月份的钱;在2月底,我愿意帮助您20元作为3月份的钱。”钱学森在信中提出,希望徐璋本夫人向工会请求帮助,以解决因徐璋本被捕而造成的家庭经济困难。
应当说,当时徐璋本不仅是“右派分子”,而且是已经被捕的“现行反革命分子”,钱学森仍然能够对徐璋本家属给予帮助,是难能可贵的。当时钱学森承受着巨大的政治压力,深知给徐璋本夫人写信可能会遭到麻烦,特地请秘书张可文抄了一份留底。后来这果然被视为钱学森没有跟徐璋本“划清界限”的表现,成为钱学森1958年入党时必须检查的“立场问题”.
在徐璋本服刑期间,钱学森还去探视过这位老同学。
粉碎“四人帮”之后,钱学森给主管科技的国务院方毅副总理写了一封信,表示确信老同学徐璋本没有历史问题,只是思想有些偏激。
不久,徐璋本在度过漫漫20年囚徒生活之后,终于得到“平反”而返回清华大学。他痛惜20年光阴付诸流水,拼命工作,欲夺诺贝尔奖,夜夜工作至凌晨二三时。
1988年元旦,徐璋本给钱学森寄去贺年片,钱学森于1988年1月4日给“璋本学兄”亲笔复信。徐璋本在贺年片上写着“我们友谊”“随岁月而茁壮”,而钱学森在回信中也感叹“我们是六十多年的同学学友了呀,中间多少事啊!”
不过,两位60多年的老同学,却对那张贺年片上的画,产生不同的看法。
贺年片通常色彩鲜艳,充满喜庆气氛。那张贺年片上的画,却是“雾蒙蒙雪地上蒺藜遍野”.徐璋本选择了这样的贺年片寄给钱学森,是因为他的人生如同“雪地上蒺藜”,20年的牢狱之灾使他如同生活在寒冬之中。
钱学森也意识到徐璋本的贺年片别有一番含意。他不便批评老同学,而是批评起画家:“难道创作者不知道今天的中国早已不是鲁迅先生在三十年代写的‘万家墨面没蒿莱’了吗?这是我国当前文艺界思想混乱的表现……”
钱学森在复函中抄了赵朴初的元旦献词《调寄驻云飞》给徐璋本:
喜报春回,十三大先开岭上梅。
开放风云会,改革洪波沸。
飞!神龙起迅雷。澄清积痗。
万里长空,四海光明被。
十亿同心振国威。
从对待一张小小的贺年片的不同看法,折射出两位老同学的不同心境。受尽屈辱的徐璋本和意气风发的钱学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一年,徐璋本因过度劳累而含恨离世,终年77岁。
获知徐璋本去世,美媒曾经发表评论说,如果中国不把徐璋本打成“右派分子”,中国反导弹技术的进步还要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