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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策划师、设计师、老顽童贺中。 第一次与贺老汉接触是去年在神湖酒店给马原做专访。贺中作为东道主,在马原回到拉萨的几天里几乎全程陪同。专访持续近一个小时,贺中都坐在旁边默默作陪,但当时我的关注对象只是马原,与贺老汉没有说一句话。后来,隔了大概有半年,我又在根敦群培遇见他。我主动上前打招呼,他见到我十分热情,说:“上次采访马原,看你准备不是很充分,没想到最后出来那么好的稿子,马原和我们看了都挺激动。”马原、贺中、马丽华、扎西达娃等是上世纪80、90年代西藏文艺界的活跃人物,他们代表了一个理想主义的文学时代。这次,听说我要采访他们的八廓旧事,贺中说他对八廓街有一种永不磨灭的兴趣,八廓街是让他两眼放光的话题。 ■文/图 记者 沈未兰 八廓街再认知 之 贺中设计的优·敏芭系列产品。贺中笑称,和诗人在一起时他说自己是设计师,与设计师在一起时则说自己是诗人。 四十而立 他参与策划八廓著名品牌 刚满47岁的贺中原名克列·萨尔丁诺夫,又名贺忠、河中,文学圈里还叫他贺老汉,但我自作主张给他封了个“策神”的名号,这里的“策”不是长沙话“神侃”,而是策划。 无论是老西藏还是初到的游客,几乎人人都知道八廓街上的玛吉阿米餐吧、古修哪书坊、优·敏芭藏香,但绝少有人知道这些西藏本土著名品牌的背后,隐藏着一位策划高手,他就是贺中。这些成功的产品策划,从创意立点到文案到平面设计,完整而配套的立体系统,很多都是贺中一手完成的。 因为都是朋友,贺中在西藏的策划设计从不收取任何费用,他不缺钱,做这些只当游戏。而因他的诗人气质和完美主义,贺中又从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有儿戏嫌疑。他对西藏文化了解颇深,早期也有过几次失败尝试,走到现在,贺中非常能在文化与市场之间游刃有余。 文化牌的注入不能说是决定性因素,但也不容忽视。短短几年,贺中参与策划的这几家企业成长速度之快让人咋舌,玛吉阿米已被评为西藏唯一的餐饮类中国驰名商标,优·敏芭则被评为自治区著名商标,古修哪的知名度已经覆盖海内外。 但贺中,就像他现在对酒的态度一样,他与这些知名品牌保持着适当距离,他甚至不愿承认自己与这些品牌有多少联系,用他的话说就是:“朋友需要的时候去帮了把手。”现在,如果每天下午3点半以后去位于德吉北路的优·敏芭古藏香专卖店,你很可能在店内发现一个眉毛胡子统统往上扬的中年老汉,他会很热情地给你讲解优·敏芭古藏香的每一款,也可能不着边际地与你胡聊神侃,但他不会过多地说他和这个品牌间的故事,他就是贺中。如果碰巧还有一位风度翩翩、儒雅俊朗的藏族中年男士正和这个大胡子促膝而谈,那很有可能就是优·敏芭的老板、贵族后裔优格仓·龙日江措。贺中与优格仓·龙日江措是多年好友,而贺中为优·敏芭做的一切设计和策划,也都是“在朋友需要的时候帮了把手”。 轻狂年纪 他于八廓醉酒赋诗 虽然现在活跃于八廓街的几家商店背后都有贺中的参与,但贺中说,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去八廓街了,他在八廓街的茶肆记忆、酒肆趣事也都远去了。 那是上世纪80年代末,一个充满理想和激情的时代。马原、色波、李启达……贺中是他们中最小也最调皮的一个。那时候的他们每天混迹于八廓街,茶客走了酒客又来,年轻的贺中常常喝多了与人干起来。他隔三差五地跟人打架,马原就隔三差五地去跟人赔礼道歉。马原,在很长一段时间,充当着贺中兄长的角色。 “也不是喜欢打架,就是那样一个轻狂的年纪。”贺中曾有一顶太阳帽,他在上面画了一把宝剑,写着“抽出你的宝剑来,尝试一下吧”。他带着这顶帽子在八廓街乱窜,一副恣意挑衅的姿态。他最爱鼓吹的是——“把你心里的老虎放出来,把魔鬼也放出来”。 那也是贺中初露才华的年代。和李白一样,贺中也往往“斗酒诗百篇”。他在八廓街的酒馆里放浪形骸,他有关八廓街的诗也冷峻直接,这里面有《拉萨诗章》、《帕廓尔的夜晚》、《圣城的最后一只夜莺》……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 在很长的时间里, 兄弟们经常打着灯笼斜斜掠过拉萨杂货市场 夜色中和十个女巫舞动在八廓街古老的废墟,天已亮 幻觉的怪客好比马群惊散、各自进入冬天的马厩伫立 我看到为爱情哭泣的人了(他哭得像个伤心的儿童) 他们流出的血液令我呕吐不休,不敢正视哪怕一眼 我想静坐绿色的水晶宫, 观望附近走动的小资产阶级生活 听一位老朋友不断弹奏忧伤的钢琴长曲 每当黄昏降临,金顶的光芒开始收敛,桑烟飘浮若乏 这时候的风马又开始呢喃,诗意和失意就都来造访 我是个好客的男主人,让四海的各色豪杰尽兴而归 雪山童佬 分不清八廓是梦境还是现实 虽然从不曾与贺老汉推杯共盏,但脑海中的他,总是呼朋唤友,满座高朋,夜夜笙歌,纵酒狂欢,一边灌着“猫尿”,一边在饭桌上、酒吧里高谈阔论,肆无忌惮,一副才子放旷的模样。 但我日前于优·敏芭见到他,他静静地坐在小桌前面,笑着说:“现在没事就躲在这,不愿到处喝酒了。”前几天,贺中在安多经历了一场车祸,价值100多万的越野车直接从桥上飞了出去,“多亏坐的是好车,不然就没命了。”连车带人一起飞了出去,贺中和车上的另外一个朋友互相看了看,都没事,两人相视一笑,还开玩笑说:在这拉泡屎,然后赶紧走。 回到拉萨的这几天,他不太爱应酬。“到年底可能手机都不要了。”和当年那个喜欢四处挑衅的热血小子相比,眼前的贺中淡定、低调、洒脱、无所谓。 我问贺中会有怎样不开心的时刻。他捏紧拳头使劲摇晃:“要是看见一样好宝贝又得不到的时候!”神情像个老顽童。 贺中喜欢宝贝,恋物。他热衷的东西五花八门,从早年八廓街上的奇珍异宝,到现在迷恋的热带鱼,从海豚、鹦鹉、德国黑贝到翡翠、玉石、砚台……他讲起以前在八廓街的一件趣事:那是上世纪80年代末,马原花了8000元买了一块绿松石,拿在手里视若珍宝,贺中拿来一看,觉得有假。马原刚开始不相信,后来经过仔细琢磨,也怀疑自己上当受骗,但马原十分爱面子,他说:“管它真假,就当我花8000元买了个悬念吧。”花8000元买个悬念,为了让这个悬念继续保值,贺中暗自偷笑,却没有抓住绿松石的真假不放。 和别的藏家、玩家不同的是,贺中恋物,恋的却是一个把玩过程。“我自己家的宝贝倒是不多。”每当看见一样让他欢喜的东西,贺中总是想尽办法得到,没得到的时候觉都睡不着,但到手之后往往很快就转送朋友。恋物而不执着,恋物而不贪图,这就是贺中。 贺中不但喜欢稀奇之物,他自己就是一个“怪物”。用他自己的话说:“血管里流着汉、藏、蒙古和裕固4种血,就是一个‘老杂种’。”贺中之杂,杂方能吐能纳,杂方能不带偏见;贺中之怪,怪而豪迈,怪而爽快,怪而创意无限。 贺中笑谈,八廓街里还有无数东西,他可以把它们策划成产业。早些年,八廓街上有位老太太,因为屁股大,大家都叫她“莫古姆切”(大屁股老太太),她卖一种四川产的凉粉,小孩子喜欢舀一勺放入手心,扒拉着吃。“要是这位大屁股老太太开发一种‘莫古姆切凉粉’,肯定能做成品牌。” 贺中就是这样一个人,随随便便一个“怪”点子,说不定就能让人大赚特赚,但他自己不愿意去干,他还是怀念当年在八廓街风风火火嬉笑玩闹的日子。他还记得自己刚来拉萨那一晚的八廓街:沿着青藏公路到达拉萨,半夜三更,月亮很大,一排排楼房暗影幢幢,如同瑞士一位画家的《冬季的春光》。天亮一看,发现八廓街根本不像个街市,倒像是个梦境,印象最深刻的是——“噼里啪啦打下来的阳光,那阳光真的是有声音。”直到现在,贺中都有些分不清八廓街是真实还是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