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卷本的《民国山西读本》拿过来,从头到尾乱翻两个钟头--我敢说,从此以后半年,但凡有聚会,那你恐怕是最出风头的一个了--因为,民国山西,举凡三晋大地上发生过的一切,军事、外交、财政、民政、教育、自治、实业、交通……什么没在这书里包括着啊。编者在《编后记》里说道:“这三册独立成书的读本基本上可以概括民国年间山西所发生过的所有大事”,这话够骄傲,可也真是实情。
关键是,一旦你拿起书来,基本不可能由着性子乱翻一通得些个谈资就了事作罢,你会不知不觉间被叙述者牵着走,在你未曾想到的地方瞪大吃惊的眼:窄轨和配套的火车,坐起来是什么滋味;从城里去看晋祠,要骑马、要过河;而乡间的小学生都别一胸牌,上写“不娶缠足女”.潘光旦在太谷街头看到店铺三多,古董铺、茶叶铺、药材铺;从太谷到太原,走公路的话必过潇河,必得由那穿着极其“坦白”的苦力“送车”.梁思成夫妇与费正清夫妇搭伴考察山西,被中国人接待和被美国教会人接待是多么的不同,梁思成多么擅长用 “中国上层的处世方式与军队官兵打交道”,林徽因女士是怎样一种脾气和教养……
这三卷书之所以可以“基本概括民国年间山西所发生过的所有大事”,就在于它的丰富,是由这些充溢着饱满汁液的鲜活淋漓的生命垒实。
在山西讲民国,当然没有讲先古文化来得频繁,但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探索。放之全国,民国更渐成一门显学,卓异者亦不鲜见。然则,此书何以立世呢?
第一,当然在于编者的匠心:一、时间,严格限于从民国肇始的1912年到新中国成立的1949年;二、文体不拘;三、着者限定,山西籍之外的政、军、学界、文化界名流。
第二,由于编者的匠心,我们阅读本书所得到的就不只是民国山西的林林总总,还有“副产品”:民国那一代学者本色的文风、学风。也因此,我们仿佛可以跟从彼时的他们共同面对一个新世界,一起经历困惑和种种试探。
而我们得着这样的收获,当然因着叙述者的在现场。
“在现场”——整套书看下来,这就是你最切实的感觉。全部是第一手的材料。他们自己看、自己听、自己问、自己思想。
因为每一篇文章,都是一个在某方面学有所成的、大家提供的、他所观察到的山西某一方面的长短,所以,当你慢慢地看下去,会觉得每一篇都不可或缺。我问自己,我从中得到了什么呢?除了民国山西实实在在的景致:它在军阀混战的大背景下安静踏实的建设、它的胸怀和气象--此外还有什么呢?
放眼全书,发现民国学者立论都比较谨慎。批评不可谓不严厉,但一是针对具体人事,二是总有体贴的“将心比心”,知道“看人挑担”与自己上肩实在不同,理论和实践总有区别,总是不断地做着才会不断地进步与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