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蒲公英花酿酒
英国野外生长有丰富的野果和野菜,不少英国人喜欢用其酿果酒、做果酱和做菜,既享受了自然界的恩赐美味,又成亲近大自然的一项活动。然而,他们对自然的索取不会无度,讲究节制……
户外随处可找到能吃的野果
盛夏的一天,我带两个孩子和来英国小住的父母,到离我家不远的一个自然公园野餐。公园里古木参天、花红草绿,各种野生动物在公园里悠然自得。我们在青葱的林阴道上漫步。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满地酱紫的樱桃,抬头一看,见一棵苍劲的樱桃树上硕果累累。我伸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鲜甜的酱汁马上溢了满口。这些樱桃长得没有超市卖的樱桃标致,但味道上乘。
我家的两只小馋猫一见妈妈吃了一颗果子,立马冲过来伸手索要樱桃。她们吃过一颗便停不下嘴来了。我索性拿出野餐装食品的饭盒,摘起樱桃来。
一向遵纪守法的父亲见状,面露不悦之色;母亲在旁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雁茵,你怎么摘公园里的果子呀?”
我边摘边解释说:“自然公园虽是由当地政府管理,但植物绝大多数都是野生的,自然资源是公有的,即人皆共享。在英国,只要不是长在别人家院子里或果园里的果子,人们都可以随意采摘。”
父母一脸狐疑,心里肯定是在咕哝:“难道这英国还真有免费的午餐不成?”这也难怪,在国内随意采摘果子可是违规的。
英国的野外,的确有不少免费“午餐”.也不知道英国这些没人施肥打理的土地怎就能冒出这么多的美味来。特别到了秋季,并不需要到人迹罕见的地方,只要随意到户外走走,处处都能找到吃的。在野外最常见的水果有苹果、梨子、李子、蓝莓、山楂等,其中以黑莓居多,只要有植物的地方,几乎总能见到黑莓的身影。而在市场上,这种遍地疯长的水果却身价不菲。还有几种我在国内从未见过的果子。
除了水果,野外还常常能看到干果和可以作蔬菜的植物。英国最常见的干果有榛子、栗子和核桃,在野外和路边经常都能捡到散落一地的干果。干果树一般都很高大,我们不用爬树摘,地上的干果就多得捡不完。
不少英国人喜欢到野外散步、遛狗或去远足,看到果子会顺手摘几个。可有一群人却正儿八经地到野外去觅食。这群野外觅食者并非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主要是他们认为现代的大规模种养以及转基因技术的运用,使食物带有已知或未知的有害物质,还是自己种养和自然界的食物让人吃得放心。还有不少人是自然爱好者,抱着反璞归真的心态,把野外觅食作为一种兴趣和活动。
善于烹制野菜的“明星大厨”
野外觅食者中以“明星大厨”为首,这些“明星大厨”在英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歌影视红星。他们的言行不但影响他们的追随者,而且还左右政府的一些决策。这些“明星大厨”几乎都自耕一些土地种植食物,而且十分推崇到大自然中去取材。他们在各种媒体中传授野外觅食的方法和技巧,还教授如何烹饪这些大自然的原材料。他们的电视节目、书籍以及开办的学习班都极受欢迎。
由于在英国垂涎于野外美食者众,各种媒体都有传授野外觅食知识的资讯,社会上还开设了林林总总的野外觅食学习班。野外觅食爱好者们也会在网络上互相交流觅食心得。
我丈夫阅读过不少辨认野生食用植物的书籍和资料,他能辨识众多的野生食物,但唯有野蘑菇是不敢通过自学去辨认的,主要怕采摘到有毒蘑菇。他老念叨着要抽空去参加辨别食用野蘑菇的学习班。英国野外有很多美味的食用蘑菇,丈夫极爱吃蘑菇,可苦于缺乏辨别蘑菇的知识。若换上我,就算参加了学习班,受了专家指点,还是没有吃野蘑菇的胆量。
在英国的这些年,我学到不少辨识、制作和烹饪野生食物的知识,能把许多不起眼的野外植物做成美味佳肴。
荨麻是我在英国发现的上等野菜。我在广州没有见过荨麻,是到英国才知道,这种我开始极为讨厌的野草原来是美味。我在留学期间喜欢与朋友远足,经常被这些漫山遍野的野草蜇,一旦被蜇着就奇痛难忍。所以,我见到荨麻就会避而远之。后来看了电视上介绍美食的节目,才知道荨麻可做菜,不但可口,而且营养价值极高。我半信半疑,决定尝试一下。我先学英国人那样拿荨麻来做汤,味道果然不错。后来,我就干脆以中国的方式来烹饪:肉片炒荨麻嫩叶。丈夫吃了啧啧称好。
用野果酿美酒、泡果酒、制果酱
丈夫对于野外觅食比我在行多了。他不仅得到祖辈们的“真传”,而且还自己寻找各种资料阅读学习,因此精于此道。丈夫最为得意的就是他自制的酒品和果酱。他最为拿手的就是用蒲公英和接骨木来酿酒。有一次,他拿出自己酿的这两种酒,让我品一品和评一评。对酒一窍不通的我,喝起这些酒就如同牛嚼牡丹,只能笑道:“不错不错,是酒不是醋!”,丈夫知道我是在应付他,气得干瞪眼。
我的公公和丈夫一样,对酒也颇有研究。他曾遍游各地葡萄园和酒厂,品尝过各色美酒。他对丈夫酿出来的酒非常赞赏。蒲公英花酒和接骨木花酒在市场上是罕见的,所以逢年过节给亲人送上一瓶,弥足珍贵。
酒虽好喝,酿酒却是一件费时费心的事,而且各种酿酒工具占用大量空间。丈夫平时忙于生意,酿酒也就只能偶尔为之。这里以酿蒲公英花酒为例,说说果酒是如何酿制的:首先,把采集到的花朵用水浸泡(采集花朵是件十分耗时的事),把藏在里头的昆虫泡出来。其次,要对各种酿酒用具消毒,不然很可能就会酿出醋来。丈夫用一个容积为五加仑的酒桶来发酵花朵。花朵放进桶内,加入开水,搅拌后加盖泡两天。两天后再加热水和柠檬汁、碎柠檬皮,白糖,搅拌后放凉,加入酵母,加盖,放入室内发酵。之后每天搅拌两次,两周左右发酵完成。
发酵完成后,用一条长软橡皮管,利用虹吸原理把酒转移到大玻璃瓶。之后,就给大玻璃瓶塞上配有压差隔离管的橡皮塞,置于阴凉处进行过滤。经过6个月,酒就变得十分澄清,可以饮用了,但放置超过12个月就更佳。
酿酒不容易,泡酒却轻而易举。西洋李子杜松子酒,黑刺李杜松子酒和樱桃白兰地酒制法极为简单,只需把这些野果和白糖泡于现成的杜松子酒和白兰地酒里,每天去摇摇泡酒的容器让它们充分渗透出味,三个月即成美酒。
我对餐后酒本来就情有独钟,而自家制的果子甜酒,果子成分大大高于市面出售的同类甜酒,营养和味道更佳。每当我品尝这甜美的果子酒时,就会忆起广东的客家糯米酒。尽管二者的制作方法和味道都不同,但那相同的甜腻腻感觉就会唤起我缕缕思乡之情。
不少英国人还会用自家园中或野外的果子做果酱和果子蘸料。自制的果酱和果子蘸料不放防腐剂,因糖分高(糖有防腐作用),如果密封得当,能放上很长时间呢。
每年秋季,丈夫就会把尘封一年的大汤锅搬出来,把采集到的野果和白糖倒进去煮上几小时。他的大汤锅约莫有35厘米高,直径33厘米。往煤气炉上一搁,就到我脖子般高。我要想看看锅里的动静,就得踮起脚。装了果子和白糖的锅我是挪不动的,所以我们家做果酱的活儿非丈夫这样的“壮士”莫属了。大批量地做果酱是件辛苦事儿,但看着堆满厨房的果酱瓶子(每次我们大约做十瓶,一瓶为一升),丈夫心里就像果酱般甜。制果酱仅是用果子和糖两种原料,有些果子没果胶,必须另放果胶,主要用于涂面包。自制的果酱一般可存放一年以上。
英国人还拿果子制作挺有特色的果子蘸料。果子蘸料除了果子和糖的成分外,还加入了其他配料,用以蘸肉吃,有点像我们北方的火锅蘸料。果子蘸料一般都是酸酸甜甜的,跟我们的酸甜酱味道相似。他们也讲蘸料与肉的搭配,常见的有苹果蘸料配烤猪肉,蔓越莓蘸料配火鸡肉,红加仑和黑加仑调配的蘸料可以配各种肉类。而丈夫最爱的是山楂蘸料,我至今还未见市面有出售,但一些“明星大厨”也有使用山楂来做蘸料或酱料。山楂酱料据说是英国的传统酱料,丈夫不知从哪儿得来调配山楂蘸料的配方,做了几年,不断按照我们的口味加以改良,调配出极为可口的蘸料。
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也珍视大自然恩赐
野外觅食,不但能享受美味的食物,也有益于身心健康。野外觅食的过程会消耗不少体力,不是懒人和娇生惯养人士的活动。英国的野外觅食者通常把这项活动将运动、享受自然和觅食等几种元素融为一体。我和丈夫还认为,这是一项极好的家庭活动。
阳光是英国的稀有品,我们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会带孩子去远足。远离了电视和电脑,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孩子在野地里欢呼狂奔,平日忙于生意的丈夫在野外也感到神清气爽,见到有果子就会随手采摘下放入带来的竹篮。
孩子们见到野果很兴奋,开始时都赶着来帮忙采摘,但很快就失去了耐性。我笑着问:“你们想吃苹果黑莓酥吗?” 一想到妈妈从烤箱里端出热气腾腾、散发着奶油浓香的苹果黑莓酥,我家老大就忍不住要咽口水,不再吵着要走了。
远足的机会毕竟不太多,但幸好我们家与大自然仅是半步之遥。平日我会带着两个孩子到家后面不远的运河边散步,顺便也采摘点儿荨麻和黑莓。每回散步,两个孩子都能寻到许多野趣。各色植物每次瞅着都那么的新奇,从小蚂蚁到大天鹅,无一不成为她们的“研究”对象。我提着竹篮在风景如画的运河边徜徉,仿若成为童话世界中采野果的小姑娘。孰幻孰真,难以分辨。
英国的野外觅食者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 也非常珍视这些恩赐。很多野外觅食者似乎深晓中国“山不槎蘖,泽不伐夭,鱼禁鲲鲕,兽长麑麋,鸟翼鷇卵,虫舍蚔蝝,蕃庶物也”(在山上不砍树上刚长出的嫩枝,在湖边不割尚未长成的草木,捕鱼禁取鱼子和鱼苗,捕兽要让幼鹿和幼麋成长,捕鸟要保护幼雏和鸟卵,捕虫要放过蚁卵和幼虫,这是为了使各种生物更好地繁殖生长)的古训。他们从自然中索取,却不会无度,也不会去破坏生态。我阅读那些英国报刊刊出的关于野外觅食的文章,作者在介绍各种觅食途径之余,总不忘提醒读者在采摘时不要伤害了植物,还要留一些果子给动物。
丈夫十分重视对自然的保护。我家老大十分喜欢花,她小的时候每次去散步,必定要采花。英国许多房子的花园都是开放式的,没有围栏。小家伙看到别人花园的花漂亮就要去采。我跟她说:“我们不能采别人花园里的花,我们去采野花吧。”丈夫听了指正道:“野花也不能随意采,有些花是濒危品种,需要保护。你和孩子见到不认识的花,千万别乱采。”
丈夫不但保护濒危野生植物,还到处寻找一些出售濒危植物种子的地方,买来种子栽培,以帮助这些濒危品种繁殖。
英国人很注重让孩子接触和认识自然。不少儿童节目都会介绍大自然的知识,而学校也会带孩子到树林去看野生动植物,并请一些野生动物保护团体的成员到学校给孩子介绍野生动物。女儿的小学还开了农场,种植了多种多样的蔬菜水果,饲养了七八种动物,好让孩子们有更多机会接触动植物。我女儿在5岁时,就懂得不少动植物生长知识了。
英国人还保留有打猎的传统,但严格按一定比例猎杀,并不滥捕乱杀,而且大多数人不赞成用猎犬等残忍的方式打猎。
英国的野生动物对人们的善待也习以为常。野生动物向人类索食是常事;野鸭扭着屁股优哉游哉过马路,而车子静静排队等候的有趣场面我也常常碰到。
英国人对野外之物有节制的利用,恐怕就是这个高度现代化国家的大自然仍保持勃勃生机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