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政法不分,朝廷行政官员同时也是执法法官。又因官员任用必走科举道路,当官的能文擅书,善字会画,写出的判词通常文采飞扬,斐然成章,今天读来,亦觉赏心悦目。近阅上海中央书店印行的《清代名吏张船山判牍》,深感在嘉庆年间任山东莱州知府的张船山书写的一批判词,就是这样的美文。下面不妨撷取若干,以证不虚。
“拒奸杀人案”,写一陶丁氏,在夫兄对她非礼、强奸时,操刀将其戳死。船山在详析了施暴者于肩、臂、胸部3处刀伤后写道:第一刀为“情急自卫,故刀痕深而斜”;第二刀因对方“思夺刀而砍,不料刀未夺下,又被一刀,故刀痕浅而斜”;第三刀是她在对方“无力撑持,即行倒下”时,“索性再猛力在胸部横戳一刀,故深而正”.刀刀见理,刀刀合情!船山赞道:“当强暴横来,智全贞操,夺刀还杀,勇气加人。不为利诱,不为威胁,苟非毅力坚强,何能出此?本府方敬之不暇,何有于杖?此则又敢布诸彤管,载在方册者也”!按清律“因奸杀死门”规定,船山免除了杀人者“杖五千”的处罚,还大加表彰。被称作“痛快之案”“得意之笔”!
“私设娼寮案”,写李黄氏组织卖淫,败坏社会风气。船山的判词简直如同一篇扫黄讨色的檄文。他描写鸨妇“招蜂惹蝶,居然仕女班领;倒凤颠鸾,宛尔氲氤使者。看入手之青蚨,便可开门延客;倾盈杯之红友,时为媚态”,可谓入木三分。他分析卖淫对社会的危害“花开薄命害,只及于一身;草长含羞毒,将披于四境”,“娼女锦衣玉食,岂知稼穑之艰难;良家夕织晨耕,不及勾栏之逸乐”,这是明显的社会不公。如果淫乱盛行,“势必争相炫耀,廉耻将为之荡然;或竟群起效尤,风纪更从此难问”,把危害性讲得非常透彻!
“一女两嫁案”,船山不仅为不知廉耻的两嫁女主人而怒,而且为处理不力的县令而怒!他说:“有司治狱,第一在得其平。一则不畏强御,不侮鳏寡,原被告为何如人,概可不论,而唯一以情理是衡,如是始能平”!执法的最高准则是公平,船山“沏始沏终,为地方除害马,为风化立廉懦”,这在当时县官中“恐也尠(鲜)也”!
船山家一门四世都有人在山东当官。他47岁赴任时,声言“曾为趋庭念祖风”,决心干出一番有益民生的事业来。他判案缜密勤勉,公正廉明。从他的判词中,我们也不难得出船山“循吏和儒林兼而有之”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