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2年,19岁的柳永在家人和朋友的劝说下,准备进京参加礼部考试。
当时柳永的父亲柳宜任国子博士,后至工部侍郎,因此柳永可以说是一位官二代。但那时的柳永除了一个官二代的身份,除了潇洒浪漫的才情,还是名不见经传,不为人所知。为了出人头地,1003年,来到杭州的柳永毛遂自荐,作《望海潮·东南形胜》一词,前去拜谒杭州知府孙何。“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首词可以说是柳永的成名作,此词一出,首先在杭州官场、市井流行,而后传至大江南北,广为传诵,柳永因此名噪一时,杭州官僚士子、青楼名妓争相交结。
略微有了点名气,柳永身上那种放荡不羁的性格便逐渐显露出来,他忘记了求取功名的重任,忘记了家人朋友的嘱托,而是滞留杭州,迷恋于山光水色、华街闹市之间,沉醉于青楼听歌、歌妓买笑之中。此后,他又来到苏州、扬州,继续舒展自己的风流。他在这段时期写下的诗词,大多与此相关:“况有红妆,楚腰越艳,一笑千金何啻”、“知名虽久,识面何迟”、“美人才子,合是相知”、“试与问,朝朝暮暮,行云何处去”……
也许是厌倦了6年的醉生梦死的生活,也许是追求功名的欲望让他如梦初醒,直到1008年,25岁的柳永方才来到京师汴京(今开封),准备应试。
但风流才子无论到哪里,都是本性难移。柳永初到京城,也不知道温习功课,也不知道拜访名宦,而是“多游狭邪,善为歌辞,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继续过着风流不羁的浪漫生活。
1009年,考试在即,当时柳永已是名满天下,他踌躇满志,掩饰不住才子的狂妄与得意,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
但柳永并不知道,他一贯沉迷酒楼歌厅的生活和他尽情抒发风流浪漫的诗词,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考试之后,宋真宗有诏,“读非圣之书,及属辞浮糜者,皆严遣之。”这也难怪宋真宗,当时宋朝北有契丹虎视眈眈,西北又有党项强势兴起,北宋边患严重,在宋真宗的眼中,柳永之词简直就是靡靡之音,影响大宋王朝的斗志与士气,因此下诏严厉谴责,给高傲的柳永泼了一盆冷水。由于这个缘故,柳永初试落第。给皇帝种下这样的坏影响,如同电影《天下无贼》中的一句台词一样,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可以想象,在宋真宗当政期间,柳永在功名上定然难有作为。果不其然,其后柳永在1015年、1018年两次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
三次落第的打击,让柳永积存了满腹的牢骚。他极度愤慨,挥笔疾书,一曲《鹤冲天·黄金榜上》跃然纸上: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首词感叹身世漂零、人生失意之外,柳永也流露出对歌伎的同情及蔑视功名、鄙薄卿相的消极反抗情绪。但令柳永没有想到的是,其中“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一句,又为他以后的人生悲剧埋下了伏笔。
1022年,宋真宗去世,宋仁宗继位,这让柳永又看到了科举的希望。1024年,41岁的柳永第四次参加科举考试。临发榜时,宋仁宗早听说过柳永的《鹤冲天·黄金榜上》,便以“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之借口,故意将柳永黜落。
柳永原名柳三变,于是,一身失落的柳永便只好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长期流连于青楼坊曲之间,带着孤寂和苦闷去到笙箫歌舞中寻找灵魂的慰藉,在花柳丛中寻找生活的方向、精神的寄托。“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资给之。”
大宋的朝堂上,既然容不下一个才情勃发的词人,那么,京城虽好,再也不想留恋,从此心系江湖任逍遥。临别之日,伤心无数,那首名传千古的《雨霖铃》便作于此时。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也许,落第的打击,反倒成就了柳永,使他的艺术天赋得到尽情的发挥。柳永从此南下西去,在漂泊中度日,以填词为生,给后世留下了一曲曲婉约绝唱。再加上柳永深谙音律,能自作曲,因此其词其曲流传极广。按照如今流行的说法,柳永的词非常接地气,史料记载,“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
1034年,宋仁宗特开恩科,对历届科场沉沦之士的录取放宽尺度,柳永终于登上了进士榜,此时,他已经51岁了。但那时,仕途功名已不是柳永的主要追求了,进士榜只是对柳永的才学给了一个官方的认可。
青楼歌伎充实了柳永的精神生活,也让柳永找到了自我价值,而柳永也因同情歌伎而获得了歌伎的回报。据《柳永词传》说,柳永晚年穷苦潦倒,死时一贫如洗,全城歌伎感念他的才学和痴情,不约而同凑钱替其安葬。
晓风残月柳三变,万古流传《乐章集》。《乐章集》字里行间游荡的,跳动的,才是词人真正的灵魂,才是词人不朽的丰碑。
据微信历史大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