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达仓拥有大地，邦达仓拥有天空。”——西藏民谣

  要探问八廓街商业之历史，我们无可避免地选择其中一户代表性商家，管窥发生在这户商家上的故事。而在八廓街上运营的众多商家里，除了北京商人韩修君设立的“北京从康”，以及云南商会建立的“云南拉康”，仅从历史古迹追索开来，位于八廓南街的邦达仓无疑为我们了解这个茶道巨商提供了一点参考，邦达仓为邦达家族在拉萨八廓街内的府邸。

  ■文/图 记者 沈未兰

  邦达布意将初露头角

  清末民国初期在芒康出了一户巨商，他在芒康乃至西藏都有一定的影响，那就是芒康邦达家族（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邦达仓）。邦达家族的布意将早在十三世达赖喇嘛执政初期便在拉萨建立商号，由于与十三世达赖喇嘛关系密切，布意将曾被派遣去完成非官方的使命，逐渐发展起来，到十三世达赖圆寂时，邦达仓已成为旧西藏地区内外羊毛贸易的唯一代理人，商业活动遍及北京、上海、南京、西宁、成都、香港、印度等地。邦达仓一直是西藏最大的商号，藏、川、滇商界人士无人不晓。邦达家族马帮的铃声，在茶马古道上整整叮咚了半个多世纪！

  为邦达家族奠定基业的是一个从贩运茶叶起家的商人邦达布意将，他的少年时代是在家乡芒康度过的，后来与当地头人发生争执，只好逃到拉萨谋生。初到拉萨，为了生存，他做过贵族的侍从，也做过许多出力气的活儿。慢慢地，他从一个不起眼的侍从成为一个独立的小生意人。他头脑精明，精打细算，很快，在这个没有经商概念的贵族社会里，他获得了数目巨大的资金。生意的顺畅对他是一个极大的鼓舞，他开始在印度和中国拉萨两地之间进行批量买卖，并成为当时引人注目的生意人。

  拉萨商界升起新星

  1909年（清宣统元年），赵尔丰的军队进驻拉萨，十三世达赖喇嘛逃到印度，得到了正在印度进货的邦达布意将经济上的援助。当达赖喇嘛安全返回拉萨后，他接见了邦达布意将，问他需要什么奖赏。邦达布意将回答说他只是一个商人，不懂政治，只是希望获得政府特许的经营权力。尽管邦达布意将不是贵族出身，达赖喇嘛仍以忠诚为名赐给他以五品“来参巴”官职，并许以有不受普通法令限制之经商特权。达赖喇嘛答应了他的要求，将命令送往嘎厦西藏内阁。嘎厦问邦达布意将，如果我们给你提供一百万，明年我们能获得多少。他聪明地回答道，两百万。协议达成后，邦达布意将作为新星开始崭露头角。作为嘎厦政府的商务代表，邦达布意将从销售商处以固定价格半价购入羊毛，别人必须在他完成购买后，才能购买。他只支付运输价的半价，别人必须在他完成运输后才能装运货物。

  邦达布意将也是从内地输入茶叶和丝绸的主要经销商，在内地，包括北京和上海都开办了商号。到1920年，邦达布意将被公认为西藏商界的领袖，这一现象也引起了英国方面的注意。1904年至1921年间，间断出任驻锡金(兼领藏事)政治专员的查尔斯贝尔爵士，就邦达布意将的情况提供了一份罕见的描述：我在藏期间，西藏主要商人是邦达仓，我在拉萨见过他。他在加尔各达、中国上海和北京有分号，以前在日本也有分号。他与印度的贸易主要是羊毛，但他也出口牦牛尾和其它商品。往北京输送羊毛服装，及狐狸皮、石貂皮、猞猁、旱獭等。他从内地输入大量的丝绸。邦达仓强调了解不同丝绸的品质，因为西藏不同地方的爱好需求不同。他认为，从俄罗斯输入的丝绸质量优良，没有次品，甚至比最贵的内地丝绸还要昂贵。邦达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在康定或成都支付流通于上海的可兑汇票的康巴商人。到1910年，邦达家族在拉萨的成功经营，使他们决定与拉萨的贸易商央格棱家族联姻。央格棱家族的女儿索南和色东，与邦达家族的儿子扬培和多吉成亲结婚。

  邦达布意将拥有的特权使他成为商人中的佼佼者。令人惊羡的地位带来了周围的妒忌，甚至暗算，最后，他遇刺身亡。

  到了邦达布意将三个儿子这一代，邦达家的发展更是到达巅峰，三兄弟堪称乱世枭雄，在商、政、军均有着石破天惊的经历和事迹，在西藏现代史上写下了轰轰烈烈的一笔。

  长兄邦达·扬培为旧西藏驻印商务代表、亚东总管。邦达·扬培与父亲一样，也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他的生意在他父亲原来的基础上更加兴隆。由于财力极盛，他与大贵族来往自然而顺利。在热振活佛担任摄政时期，邦达仓与“热振拉章”和“桑独仓”成为西藏最大的商号，并称为“热、邦、桑松”。

  由于经营商的不断扩大，使其权限范围也在增加，他总揽了西藏的羊毛、黄金出口等进出口生意。很显然，地方政府成了他生意上的同盟军。他的富有成为他交际贵族社会的资本，他的权利在他的财富基础上成倍增长，他开始贿买更高的官职，缔结自己的人缘网。他还与一些大贵族建立了姻亲关系。与此同时，他在当时的西藏社会中享有乐善好施的美名，他与三大寺以及西藏许多寺庙建立了密切的关系，他是三大寺的施主。

  老二邦达·饶噶是中山先生的追随者，是他第一个将有关三民主义的小册子译成藏文，还于1939年在印度创建了西藏革命党。老三邦达·多吉的一生更是动荡非凡，先是被达赖任命为察雅、芒康两宗总管，后又接受过四川军阀刘文辉委任的川康边防军骑兵大队长、共产党授予的昌都地区人民解放委员会副主任等职。邦达·多吉既攻打过川军，也袭击过藏军，还在红军北上途中阻击过红军，后来又积极参与康藏商界支援抗日战争，最后死在文革运动中。

  上述是我们在次仁央宗的《西藏贵族世家》中查到的资料，这本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的书籍将邦达仓也归为西藏贵族世家的一份子，但我们从更多的资料上得到佐证，邦达布意将最初只是一名普通商人，在茶马古道上往来奔走，靠个人努力创造了辉煌的家族历史。

  儿子续写家族辉煌

  邦达仓老宅及未来

  话说本来西藏的宗教和世俗有些清高，卑视经商，向来对康巴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贵族们、僧侣们从前对经商操作连想也不屑于想。正是到了20世纪20年代，确切地说，是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这种经商意识忽然苏醒，经商热情喷薄而发。于是，高官显贵们争相做起生意，从摄政的拉章做起，到嘎伦、扎萨，索康家、擦绒家、噶雪家、宇妥家，还有夏格巴、柳霞等等，一片豪门巨商。那些世代只受用世袭领地供奉之物的上层人物，终于认识到流通比生产、尤其比土地出产赚钱更快捷容易。当时在上层流传着一个自嘲式的小幽默，说是有个过路人，看见一位庄园主在路边观察自己的庄稼，于是路人便上前询问：“你种这一大片庄稼为了什么？”庄园主答：“为养活男仆女仆。”再问：“养活男仆女仆又为了什么？”对曰：“为种这一大片庄稼。”

  曾有媒体记者探访过邦达仓位于昌都的老家。据悉，西藏和平解放后，邦达家族便举家迁回昌都，后来后辈们又分散到拉萨以及国外，“邦达家的后人都在拉萨和昌都，他们在国外的资产还有不少。家族中有个女儿在国外经商，听说前些年还想回家乡建一所卫生院呢……”这是媒体记者深入邦达仓老家得到的当地居民的采访资料。

  我们来到位于八廓南街的邦达仓老宅，两次都被门口的商贩拦住不让进。她告诉我们，现在里面正在装修，装修后的邦达仓据说会成为一家客栈。不知以后在这里来往反复的旅客，还会不会感受到这个家族曾经有过的强大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