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黄河铁桥前留影。右为陈毅，左为韩练成

张茜在兰州羊皮筏子旁留影

兰州白塔山留影。右一为陈毅，右二为韩练成，左四为作者

兰州五泉山留影，左一为陈毅，右一为韩练成，陈毅背后为作者

　　时间虽然已经流逝了半个多世纪，但发生在兰州的这桩真实而重大的故事至今在我心中记忆犹新。

　　执行密令赴西安

　　1956年，我在兰州军区政治部保卫部做政治保卫工作，这年3月14日中午，我们的队长孙授天命令我立即飞赴西安，执行一项绝密任务。

　　原来，西藏要在4月22日召开自治区筹备委员会成立大会，中央组成了一个高规格的、庞大的代表团前往祝贺。中央决定，由元帅陈毅同志任团长，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汪锋，西藏军区司令员张经武等七人为副团长。因为内地与拉萨暂不通航，指示说所有人员和车辆全部在兰州集中，然后乘汽车前往。唯有陈帅在西安住几天。

　　3月16日上午，陈帅和夫人张茜同志以及身边工作人员飞抵西安。

　　3月21日，我陪陈帅和夫人张茜及身边工作人员到达兰州。

　　上午8时许，我们军区保卫部的有关人员骑着苏造三轮摩托车，手持特别通行证，风驰电掣般地赶往兰州东郊机场。发现在陈帅要经过的路上，军区某团的部队已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守了所有的道路。当我们到达机场时，长有杂草的机场周围已经站满了手持步枪的士兵。不一会儿，军区司令员张达志、政治委员冼恒汉、省委第一书记张仲良、省长邓宝珊等党政军主要领导也赶到机场。

　　约半小时后就听到远处的轰鸣声，机场工作人员说，这就是中央赴藏代表团团长陈毅副总理的专机。

　　兰州东郊机场南靠大山，北邻黄河，在空中看去就像一条长龙。陈毅的专机在上空盘旋了三圈后平稳地降落到地面。当机舱门打开时，陈毅同志身穿呢大衣，头戴鸭舌帽，频频向迎接他的人们招手致意。他神采奕奕地走下旋梯后，和他们一一热情握手，互致问好。准备离开机场时，身材高大魁梧的邓宝珊省长又一次紧紧握住陈帅的手说："陈老总啊，今天再次见到您倍感亲切和荣幸。您这次路过兰州不容易呀，一定多住几天，多看看兰州，多给我们的工作做些指导，也让兰州的父老乡亲们多看看您这位幽默、豪爽、耿直的共和国元帅。再过几天，我一定请您到我家里吃兰州牛肉面。"

　　陈毅元帅说："今天，我的双脚已经踏到您管辖的地盘上了，就听您的指挥啰。"大家为陈帅的幽默淡然一笑。

　　陈帅到兰后，入住于兰州军区预先准备好的一套军区领导住的平房里。

　　人民不会忘记他们

　　陈毅元帅到兰州的当天晚上，就对时任兰州军区第一副司令员的韩练成中将说："我明天上午要到兰州大学去。我已经知道军区党委决定，我在兰停留期间，要你陪我。那明天就请你陪我啰。"陈又说他给张茜说了，她不要去，整天跟着他的那么多摄影记者、文字记者都不去。陈要求给兰大领导打个电话，只能校长或党委书记知道就行了，其他任何人不要知道，绝不能影响师生上课。

　　第二天上午9时许，陈帅在韩练成的陪同下到兰州大学。我们看到，兰大门口已经站满了警察。"欢迎陈副总理到校视察。"早已等候在大门口的林迪生校长笑容可掬地说。"谈不上视察。"陈说。"请到会议室。""不去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林校长显得不可琢磨。说："那……""解放前夕本校有七名烈士殉难，是怎么回事？"陈毅问。这时，林似乎松了口气，说："噢，请，请陈副总理，咱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纪略碑，我做详细汇报。"

　　到碑前，林校长说，这七名烈士都是我中共地下党员，他们中有教师也有学生。林把七名烈士的姓名、年龄、籍贯、在校所学的专业、负责地下党的什么工作都一一给陈毅同志做了介绍。林说，有的烈士距离兰州解放（1949年8月26日）只有5天被杀害。杀害这七名烈士不是枪杀而是刀砍，手段极为残忍。学校特别是烈士所在院系的师生得知这不幸的消息后，激起了极大的愤慨，在全校举行罢课游行，讨还刽子手的罪行，高喊"血债要用血来还"的口号。为了永远纪念死去的烈士，在全校教职员的要求下，第二年，即1950年8月8日立了这个纪略碑。

　　听了林校长的汇报后，陈帅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他们在黑暗中搏斗，是为了光明，而在光明即将来临的时候，他们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陈帅又说，"我经历了大半辈子的军旅生涯，每当看到和知道我们的同志死去的时候，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疼痛。"

　　当说到这儿时，陈毅元帅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竟然用自己的袖子擦脸上的泪水。接着，他脱帽向七烈士纪略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这时，他似乎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的警卫员一个箭步上去扶了陈一把。停了片刻，陈毅元帅说："人民不会忘记他们，党不会忘记他们，祖国不会忘记他们。"

　　此情此景，我们在场的人无不感动。"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只有伟大的教育家，才能有伟大的科学家，只有伟大的科学家，才能创造出'洋人'有的我们也会有的伟大业绩。请你告诉我们的老师，认认真真地把自己宝贵的知识奉献给我们的学生，使他们成为保卫祖国，建设祖国的栋梁之才。我还请你告诉我们的青年学子，我们伟大的祖国都已经解放了，胜利了，但这解放、这胜利来之不易，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们的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好好学习，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离开兰州大学时，陈毅对林迪生说。

　　邓园美餐牛肉面

　　陈毅到兰州的第二天上午9时，邓宝珊的秘书来，说邓省长请陈元帅去吃饭，还希望韩副司令员等领导参加。韩问陈去不去，陈帅说："去吧，盛情难却。"

　　当韩将军陪陈帅到邓家花园门外时，等候陈帅的邓省长双手合拢，高高举起，说："幸会、幸会。"

　　邓宝珊说"陈老总呀，今天我请您到我家，主要不是为吃牛肉面，当然，兰州清汤牛肉面名扬全国，主要是想和您说说话。凡是中央领导来兰州，只要我知道了，我就请到我家里说说话，以表寸心。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连觉也睡不好。去年（1955年）贺老总（贺龙元帅：国务院副总理--笔者注）到兰州，为西北部队（包括新疆）校以上军官授衔、授勋，我就请他到我家里坐了坐。"

　　这顿邓园兰州牛肉面，大约上了十几道菜，道道都是美味佳肴。有两道特别值得一提：一道是烤小猪，放到嘴里一咬，就像手里捏了一块棉花，着实好吃；第二道是一只童子鸡，用筷子一捅，哗啦散了。最后给每人上了一小碗兰州牛肉面，又宽又薄又筋道，好吃极了。

　　饭后临走时，邓宝珊真诚地说："陈老总呀，明年夏天，您找个差事再到兰州来，我请您吃我自己种的白兰瓜。兰州白兰瓜在众多瓜品中出类拔萃，最负盛名。"陈毅用感激的口吻说："好、好。"

　　说古道今话兰州

　　3月24日，也就是陈帅到的第四天，在韩练成将军的陪同下，陈乘车到五泉山脚下时，还是昨天的那位省委负责同志，早已等候在五泉山下。他也许意识到了，昨天见了1949年10月1日和毛主席一起登上天安门城楼的开国领袖级人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他今天是有备而来，手里拿着几页写有字的纸，头头是道的给陈帅介绍五泉山。登上五泉山，可以看到大半个兰州市。陈帅说："登高望远，咱们也登一下！"于是，我们保卫陈元帅登上五泉山间。陈帅看后，语重心长地说："希望你们很好地保护好这些古建筑，这是古人留给我们的又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

　　人民的血汗养育了我

　　3月27日，兰州市公安局发布公告：今天上午本市武都路、张掖路实行交通管制，一切车辆绕道行驶。

　　这天上午9时，中央代表团乘坐的汽车从兰州军区后勤部大楼前出发，通过市区，浩浩荡荡向西进发。陈毅就像一块吸铁石。在车队进入武都路时，就发现街道两旁站满了欢送的人群，当行驶到中央广场时，兰州群众像海潮一样在涌动。广场群情澎湃，气氛十分热烈，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有不少人让娃娃骑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家伙也不停地拍着小手，看上去特别可爱。

　　这时，陈毅突然下车，左右转身向欢送他的群众招手致意，并作了即席讲话。他大声地说，"乡亲们，我是陈毅，我奉中央指示去拉萨参加一个大会，并到西藏一些地方看一看。"陈帅动情地说，"从红军时期到现在，我始终认为自己只是普通一兵。人民是我的衣食父母，是人民用他们的心血和汗水养育了我，没有人民的昨天，就没有我陈毅的今天。今天，兰州同胞们的浓浓爱意，会永远回荡在我的心间。我会用饱满的热情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陈毅同志又说，我这次路过兰州，看了不少地方，兰州居民还没有住上一栋楼房，有的还靠乡下来的穷人担水吃。我相信，在甘肃省委和兰州市委的领导下，兰州同胞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不久的将来，一栋栋高楼一定会拔地而起，兰州的乡亲们就会住上楼房，实现连我们祖宗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看样子，陈帅还有话讲，但他的警卫员把他推上了汽车。上车时，陈又转过身子，坚定地说："热血志士勇向前，敢叫日月换新天！兰州的父老乡亲们，再见了！"

　　经过十多天的艰难行进，4月14日，中央代表团终于抵达藏北重镇黑河。从这一天起，陈毅元帅先后参加了三次欢迎大会。4月17日，拉萨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市区到处彩旗招展，大街上到处是欢迎代表团的巨幅标语。拉萨市6万多藏族同胞列队在拉萨西郊长达10多公里的公路两旁，以最隆重的仪式欢迎中央代表团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