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女星中,我最喜欢奥黛丽·赫本,她完美羞涩的笑容,高贵超然的气质,得体合适的着装,几乎成为全世界的时尚风标,我曾妄想能朝着她的优雅迈进一小步。
可我天生不是这块优雅的料。那年元旦我遭遇了一个豪华约会,在一个奢华的餐厅用餐。那时我还是学生,就素面朝天地去了。到了那里,才惊觉自己与环境的格格不入,破旧的牛仔裤,式样简单的套头T恤,乍一出现在晶光灿烂的衣香鬓影间,仿佛一首和谐曲谱中惊愕的休止符。我的约会对象,是一位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绅士,正端坐在铺着天鹅绒餐布的桌前,优雅含蓄地冲我微微一笑,然后优雅地接过我的包(双肩背的),替我拉开椅子,并客气地请我点餐。
那顿饭花了近千元,但我一筷子都没敢动,因为那种氛围实在不容我大快朵颐,只好按捺着辘辘饥肠,将优雅伪装到底。更要命的是,吃到一半,竟然有人在我俩身后拉起了小提琴。琴声如泣如诉,呜咽幽婉,浪漫蚀骨,可我却只觉鸡皮疙瘩一层层地往外冒。我在心底喊,太文艺腔了,太戏剧化了,不要啊。
最后,那公子又以极端琼瑶的口吻说,我想送你一件礼物,有四样供你选择,一枚戒指,一个职业女性的包,一身套装,最后一样呢,他轻咳了一声,眼光暧昧地闪烁着,就是我。
听到这,我一口茶差点没喷到他身上去。谢天谢地,我还有第五种选择,我什么都不想要。
那次痛苦的约会让我体会到,优雅是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代价的,像我这种灰姑娘出身的人,即便有朝一日被王子相中嫁到皇宫,也难免如黛安娜王妃那样,受不了束缚和做作,最终变成还珠格格小燕子,上演一套全武行大闹天宫。
优雅如果并非与生俱来,还是随心随意比较好。赫本们生活在上世纪初,彼时女性是美丽的弱者,故受到社会的呵护。如今女性与男性一样冲锋陷阵,人人鲁智深一般,动不动就需上演倒拔垂杨柳,挤在扰攘的人潮中抢速度、争效率,皮包恨不能装下所有家当,衣服越耐磨越好,适合匆匆出门,袖子一挽,包一拎,急火火上阵,哪里顾得上优雅二字。
看《上海的金枝玉叶》,著名的永安百货公司郭家四小姐郭婉莹,漂亮优雅,钻石,玫瑰,婚妙,无懈可击。然而突然间命运逆转,她的脸上再无笑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切随风而逝。女人有自己的命运,但女人的命运多数因为她遇上什么样的男人。她被男人辜负,遇上灾劫,丧偶,批斗,劳改,受辱,过去的尖尖葱指,去挖鱼塘,铺水泥,洗马桶。典丽的芳容经历磨难,永远挂着仿佛被人在脸上踩过一脚的浅笑,她在1998年辞世,难能可贵的是,受过如此煎熬的90岁高龄的她,依然漂亮,优雅,骄傲,有尊严。这才是骨子里的真正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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