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海南渔民来说,一旦遇到越南等国的武装船只,能捡回一条命就是大幸,而损失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则是平常的事情了
南沙的海水湛蓝,岛礁则如“珍珠”,那里打捞上来的鱼,不仅数量多,而且价格卖得好。对于海南潭门镇的渔民来说,那片海就如农民的农田、牧民的草场一般,是他们的生活之源。可以说,闯荡南沙就是潭门人的祖业。
出海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因为南沙海域有千余海里之遥,按渔船每小时10海里的速度,途中不做停留,到达目的地至少需要一周,往返则需要半个月。如果一条船三、四十人,光消耗半个月的食物和柴油,就需要上万元的成本。如果在途中遇到台风、暴雨等恶劣天气,他们在海上漂泊的时间还会更长。因此,每次出海就犹如一次探险,不仅要带上充足的食物和油料,还要准备好卫星电话、船舶定位系统等。
但是,这些年来,渔民们还得心照不宣地多准备一样——“武器”,当然他们的武器无非就是一些海上捕鱼的生产工具,一来是为了应付南沙海域日益猖獗的海盗,二来是阻吓周边国家武装船只的非法扣押或抢劫。
6月9日上午,渔民担心的一幕再次发生了:在南沙万安滩正常作业的中国渔船,突然遭到越南武装舰船的驱赶,一艘中国渔船的渔网与当时正在作业的越南油气勘探船的电缆缠在了一起,愤怒的越南舰船竟然不顾中国渔民的生命安全,拖曳中国渔船倒行了长达一个小时,最后中国渔船不得不主动剪断渔网,才没有导致船毁人亡的局面。
需要指出的是,万安滩海域是中国政府管辖的海域范围,越南油气勘探船的作业本身就是非法的。然而这样的亏,中国渔民远不止是第一次吃了,对于他们来说,一旦遇到越南等国的武装船只,能捡回一条命就是大幸,而损失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则是平常的事情了。
“出过两次国,都是被抓去的”
麦邦奋是潭门镇一位年近古稀的老渔民,他所在村子,男劳力大多都是闯海人。要谈起潭门人闯荡南沙的历史,麦邦奋能细细讲上一天一夜。他说,潭门的命运世世代代都与南海联系在一起,别看镇子这地方不大,但渔民活动的区域则是整个南海,尤其是80万平方公里的南沙海域。每每言毕,他都是一阵叹息中透着隐隐的愤怒。
他愤怒的,是越南、菲律宾等国对中国传统渔业区域的霸占。麦邦奋说,由于自1956年开始实行禁海政策,渔民无法前往南沙进行生产,直到1985年,在琼海市政府的支持下,县农办主任及潭门镇副镇长率队先后两次前往农业部渔业局申请批准重启南沙生产,1986年终于获批,那时,当潭门派出5艘渔船重返南沙海域探路时才发现,那里已是越南等国的天下,占领了我们好多个岛礁。
自此,潭门渔民便与南海周边国家摩擦不断。潭门渔民捕鱼不是靠灯光围网,也不是靠拖网作业,而是潜水捕捞,因此作业必须在礁盘上。“要想捕捞到珍贵的苏眉、石斑、龙虾等,只能到外占礁盘上去。”麦邦奋说,渔民与他们发生摩擦就不可避免。
摩擦逐渐激烈则是从1995年开始,甚至发展到事实上的冲突。比如在1995年,64个渔民被菲律宾抓去,4条渔船被扣押,渔民损失巨大。此后,不断又有抓扣、驱赶、抢劫中国渔民的事件发生,至今已有数百名渔民遭遇被抓扣事件,20多位渔民被打死打伤。
“我出过两次国,都是被抓去的。”渔民陈泽波就曾有过两次被抓经历,第一次被抓,是1997年,在黄岩岛北面的附近海域,当年和陈泽波同时被抓的共4条船,60多人,“全部被带到了菲律宾,关了5个多月。”等到被释放时,陈泽波船上价值十几万的打鱼工具、导航系统早已不翼而飞。
又过了一年多,仍然在这片海域,陈泽波的渔船再次被菲律宾军舰发现。这一次陈泽波经验丰富一些,掉头就跑。不过时速只有七、八海里的小渔船哪里是军舰的对手,很快就被追上。铁甲军舰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把他60吨的渔船撞沉,一船人全掉在海里。他们被菲海军捞了起来,又抓去关了几个月。
陈泽波从十几岁就和长辈们闯荡南沙,他记得菲律宾的军舰是从1990年开始在黄岩岛附近出没的,他们一旦发现中国渔船,就实施抢劫,“上来就把我们赶到船头,然后抢东西,谁反抗就打谁”。
死去的渔民多是家中顶梁柱
潭门渔民王振富拥有一条100吨的大木船,他父亲的则是一艘60吨的稍小的木船,每次出海,他们都偕同一道,除去渔船回港休整的时间,他们一般一年去南沙三到四个航次,每个航次大约两个多月的时间。
王振富说,在茫茫大海上,在没有单边带(无线电通讯——编者注)、卫星电话、船舶定位系统之前,一旦出海,就完全跟家里的老婆孩子失去了联系,如果遇到台风、暴雨、大风等灾害天气,家人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好多了,现代化的先进设备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王振富说,通过单边带,渔民随时可以与家里联系,要想知道准确的卫星云图的情况,可以和潭门的边防派出所“海上110指挥所”联系,他们有专人值班,真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渔民还能拨打卫星电话报警,只是卫星电话一分钟要6元钱,一般情况他们都不舍得用。
在千里之外的南沙海域,百十来吨的木质渔船就仿佛是一叶浮萍,危险无处不在。麦邦奋还有一个身份——潭门南海渔民协会的会长,讲起海上生活的苦楚,他伤感地说,潭门的渔民喜欢潜水作业,得潜水病的很多,平均每年就有4名青壮年渔民病逝。发病时,不少是在海上,没有条件抢救,只能眼睁睁地干着急,死去的壮劳力个个都是他们家里的顶梁柱啊!
很多时候,麦邦奋一听到电话铃响,他都有点心有余悸,“我最怕接渔民的电话,不是遇险就是被抓扣。”他还清楚地记得,去年5月27日,一艘琼海籍渔船在南沙渔场半月礁附近海域作业时,遭到菲律宾军舰追赶,船上9名船员被抓扣至菲律宾,当时在两艘作业艇上的10名渔民虽然没被抓走,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因为小艇上没有任何食物。协会立即联系最近的渔船赶赴半月礁,才救起那10名落单的渔民。
像王振富这样拥有大船的渔主,在潭门有150多个,更多的则是造不起大船、雇不起渔民的,只能靠小艇跟随大船出海捕鱼,或者在西沙海域的岛礁上驻岛生产。渐渐地,在西沙永兴岛、深航岛、赵述岛,潭门渔民建起了新的海岛村落。但那里的居住条件十分简陋,淡水资源匮乏,卫生条件差,为了生计,他们不得不过着半原始的岛礁生活。
本报记者曾去过西沙的赵述岛,那是一个完全由木头和黑色油毛毡搭建的村庄,岛上的土壤几乎都是珊瑚沙石,渔民的木棚直接搭在沙子上,木头作柱为梁,黑色的油毛毡挡风遮雨,装满沙子的矿泉水瓶被当作石头压在房顶上,防止房顶被风掀翻吹走。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