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秋色怡人的日子里，我们来到举世闻名的孟良崮下，凭吊当年血雨腥风的旧战场，也探访了国民党整编第七十四师指挥所——抗日名将张灵甫罹难的地方。

孟良崮地处山东南部蒙阴、沂南两县交界处，为沂蒙山区的一座山峰，高575米。它的四周，群山连绵，怪石陡峭，沟壑纵横。当年七十四师的指挥所，就设在与它紧邻的芦山半山腰的一个石洞中。石洞为巨石自然堆叠而成，面积仅五六十平方米。当年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就曾在这里指挥过战斗，兵败后又在这里自杀。

抗日名将的历史功过

张灵甫是陕西省长安县人，生于1903年，与林彪、刘志丹等同为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生。抗日战争中，他曾带领部队南征北战，英勇抗日，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兰封会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南昌会战、上高会战、长沙会战等多次大会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取得德安大捷后，著名剧作家田汉曾受郭沫若委派采访了他，并将他的真名、真事写进话剧《德安大捷》中，从此他声名鹊起，被誉为“模范军人”、“常胜将军”等，成为一位彪炳史册的抗日名将。

然而，在第二次国共内战期间，张灵甫却站在反共立场上，追随蒋介石，为国民党卖命效劳，成了共产党和解放军的敌人。

1947年3月，蒋介石调集重兵向山东根据地发起进攻。这时，身为国民党“典范部队”74师师长的张灵甫，充当了急先锋角色，于5月上旬攻至沂南、蒙阴一带，并抢占孟良崮高地，妄图与援军内外夹击，跟解放军一决雌雄。然而，在陈毅、粟裕率领的华东野战军的强大攻势和包围下，经过从5月14日夜到16日两天两夜的激战，他的部队弹尽援绝，顿陷困境。最后孟良崮失守，74师全部被歼。张灵甫眼看着全军覆没，大势已去，决心“杀身成仁”。他利用待在山洞里的最后机会，给爱妻王玉玲写下一封绝命书：

十余万之匪向我猛扑，今日战况更恶化，弹尽援绝，水粮俱无，我与仁杰决战至最后，以一弹饮诀成仁，上报国家与领袖，下答人民与部属。老父来京，未见痛极，望善待之。幼子望养育之。玉玲吾妻，今永诀矣！

灵甫绝笔 五月十六日 　孟良崮

他将绝命书交给参谋杨占春，让他突围出去后转交其妻。然后跟副师长蔡仁杰、旅长卢

醒、团长周安义等人一起，在山洞里自杀……

众说纷纭的名将之死

关于张灵甫之死，一直流传着多种说法，归纳起来主要有自杀和他杀(被击毙)两种。尽管这些说法各有所据，但由于知情者的身份以及闻知的时间、地点、角度等不同，也就难免失之片面。笔者认为，自杀和他杀混在一起的说法，比较合乎实际。

应该说，张灵甫确曾自杀过。曾参加过孟良崮战役的原国军整编第74师辎重团团长黄政在回忆中说：“在前途绝望、非死即降的情况下，5月16日下午2时许，张灵甫在师部指挥所的山洞中对下属说，我们是有气节的军人，不成功，即成仁，要用集体自杀，报答党国，而绝不受被俘之辱。副师长蔡仁杰、旅长卢醒与他感情极深，有共生死之谊，他俩随之自杀，义不容辞……张灵甫命令刘立梓用卡宾枪把五人打死，刘用手枪自杀……”(黄政：《74军覆灭记》，见《镇江文史资料》第12辑，1987年1月)

但是，张灵甫在自杀中并未立即死去。正当他们进行自杀时，一队解放军冲到洞口，向着洞内一阵乱枪扫射，张灵甫中枪倒下，但仍没有死。诚如孟良崮战役的参加者、原华东野战军第六纵队第十八师师长饶守坤在接受《孟良崮》摄制组采访时所说：“究竟是谁打死的，今天说不出。实际上是这个部队，这个纵队，大家都往(山洞)里打枪打手榴弹，所以大家搞不懂(怎么死的)。我的看法是，乱枪打死的。”饶师长说的“乱枪”，既包括解放军战士的枪，也应包括张灵甫们自杀的枪。他的“说不出”，正好说明张灵甫的自杀和他杀是混在一起的。

葬身乡野的凄凉境况

为了进一步了解张灵甫的死亡情况，我们从孟良崮下来后，又驱车40多里，来到埋葬着张灵甫遗体的董家庄。张灵甫的墓地就在村头一处荒凉的院子里，没有任何标志。其上是一座只剩断墙、没有屋盖的房屋废墟，现在做了羊圈。荒凉的院子里杂草丛生，鸡犬出没，脏乱不堪。想起一代抗日名将死后遭此冷遇，不免黯然神伤……

在采访中我们得知，身负重伤的张灵甫从山洞被抬出后，解放军首长指示立即抢救。六纵特务团的战士用担架抬着张灵甫，急忙奔向50余里外、设在沂水高庄的解放军野战医院。但走到40里外的沂南县董家庄时，张灵甫就停止了呼吸。这时天色已晚，前来护送的六纵政治部宣传处长吴强(小说《红日》的作者)奉皮定均副司令员之命，就地厚葬张灵甫。他给张灵甫换了一身解放军的新装，又花1000万元北海币，从本村财主张京如家买来一口4寸厚的柏木棺材，将张灵甫收殓后埋葬在村头一块闲地上。

张灵甫遗体埋葬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标志(或者立了标志被人拔走)，所以很快便被人们遗忘。上世纪50年代，这里成了一家住户的院子，张灵甫墓的上方盖了一个牛栏。有一次房主除粪挖地时，忽然挖到一个棺材角。他忙找人将棺材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佩戴国民党帽徽的军官，经有关部门确认就是张灵甫。此后，这家人家搬出这院子，这里成了堆放杂物和养鸡拴羊的地方，再也没人来住。从此，院子里更加荒凉。据说夜深人静时，有人听到院子里传出开门声。第二天早晨一看，原来关着的门自动打开了。也有人说那是张灵甫的魂灵难耐寂寞，趁着夜色出来视察……

传说或许荒诞，但人们没忘记将军。看来，将一代抗日名将埋在这里，日与荒草为伴，常跟鸡狗同居，实在委屈了他。好在他的爱妻、现年已84岁的王玉玲女士仍然健在，多次带着儿子张道宇前来探望、凭吊，并伤心地写下一首悼亡诗：

当年有幸识夫君，没世难忘恩爱情。四七硝烟伤永诀，凄凄往事怯重温。

这诗写得太感伤。但其中的浓浓深情，悠悠相思，感人至深，催人泪下。若张将军地下有知，也一定会感到莫大的安慰吧……

(作者说明：沂南的这处74师指挥所旧址，据专家考证和史书记载是真实的，也被王玉玲女士认可，她来祭拜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