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日军登陆之时,唐景崧就已经安排家小化装逃离“总统府”.4日,从基隆突围出来的守军来到台北,他们拥入“总统府”,要求唐景崧率军再战。可唐景崧表面应承,当晚就从后门溜走。他先是藏入德国商行,随后又跑到了沪尾港的船上。
“总统”弃台而逃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台北群龙无首,一片混乱。愤怒的沪尾要塞守军听说唐景崧潜逃至此,开炮轰击了他的座船,并且封锁了港口。但是,两天之后,唐景崧还是藏在一艘德国商船的舱底,带着家小逃到了厦门。他一同带走的,还有20万两国库库银。
还在台北南部率义军巡防的丘逢甲,听说唐景崧携款潜逃,咬牙切齿地说:“吾台其丢矣!误我台民,一至此极!景崧之肉其足食乎!”
6月7日,侵台日军缓过劲来,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台北。10天之后,桦山资纪在台北主持“始政典礼”.日本以此为在台湾殖民统治的开始,并把6月17日定为“始政纪念日”.
但是,日本宣布“始政”的同时,更加汹涌澎湃的抗日保台运动也开始了。
黑旗将军
侵台日军占领台北后,便急不可待地要拿下新竹,以便打开南侵的通路。
6月11日,北白川能久率领的近卫师团在台北集结完毕,随即派出一个中队作为前锋,直奔新竹而来。半途中,这个中队被四面赶来的义军杀得人仰马翻,狼狈逃回了台北。
这时的新竹,已经成了义军聚集之地,时人记载:“不期而会上万人,漫山遍野。”但是,义军毕竟多是没有任何军事训练的乡民,缺乏统一指挥,武器大多还是刀枪弓箭这样的冷兵器。22日,日军大部队在重炮支援下,攻取了新竹。
自从登陆以来,日军长驱直入,一路没有碰到有效的抵抗,这让他们气焰更加嚣张。据日军所着《台湾征讨史》记载,在他们眼里,清军不堪一击,义军蜂起,却是“乌合之众”,“以为台湾不过手掌大小之地,以一旅之众即可一举歼灭。”
占领新竹之后,北白川能久下令“南征”.但是,桦山和北白川都没有料到,日军不仅难以进兵新竹以南,而且连新竹以北的局面也很难控制。“南征”的命令下达了,却迟迟不能抽出兵力往南进攻。
日军占领了新竹城,城外仍在义军的掌握之中。事实上,新竹日军已处在包围之中。义军以劣势兵力、劣势装备,不断地袭扰、打击着日军,甚至还三次攻打新竹县城。
焦头烂额的日军暂缓“南征”,转而以残暴的扫荡,打击占领地区的抗日力量。抗日义军的领导人丘逢甲成了日军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丘逢甲部队很快被打散,他躲入深山,后辗转内渡。
台湾抗日义军的领导人发生了变化,桦山资纪碰上了真正的对手--黑旗将军刘永福。
刘永福在1894年9月来到了台湾。时值中日甲午之战正酣,调刘永福入台是清政府加强台湾防务的重要举措。只是,这个举措更像是借刘永福的名气壮壮声势而已。
在10年前的中法战争中,刘永福率领的黑旗军屡挫法军,威名远播。清政府“招安”了黑旗军,却始终不相信这支反清出身的队伍。“招安”之后,黑旗军被调回国内,随即开始逐渐裁撤。刘永福则挂了个广东南澳镇总兵之名,不予实权。
到刘永福调往台湾时,他手下仅剩300余人黑旗军老部下,临时招募乡勇,凑了千人之数。到台湾后,刘永福的职务是“帮办”,还是没有实权。
当年“招安”刘永福的唐景崧,这时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即便是到了台湾存亡之际,唐景崧也没有放下猜忌、提防之心。
日军大兵压境之时,刘永福建议全台防御统一部署,并主动提出率黑旗军协防台北地区。这个合理的建议被唐景崧拒绝。刘永福被派驻台南,唐景崧自己驻守台北,总揽军政大权,
自称儒将的唐景崧犯了兵家大忌。其时,台湾驻军加上临时招募的义军,总人数不过三万余人,这些兵力像撒芝麻盐一样被分散到台湾各处,看上去全盘防守,实际上处处羸弱。
结果,唐景崧直接指挥的台北防御被日军轻易突破,唐本人当了13天“总统”就仓皇弃台逃命。台中地区清军防守薄弱,自发而起的义军以血肉之躯拼死抵抗,生生扛住了日军一个月之久。
但是义军的抵抗至多是迟滞了日军的进攻,聚集在台南的黑旗军成了保卫台湾最后的希望。
获悉台北沦陷、唐景崧逃跑后,台南数千民众聚集在刘永福府门外,三次给他送上新铸的“总统”金印,刘永福都恳辞不收,坚持以朝廷册封的台湾军务帮办之名领导抗敌。这个说法出自刘永福口述的《刘永福历史草》,时人所记多从此说,但是在此后刘永福发布的公告中,有一些是以“总统”署名,似乎他还是接受了“总统”之职。
刘永福是否接任了“总统”,牵涉到“台湾民主国”的存在时间,史学界对此仍有争论。但是他成了抗日保台的实际领导人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之后,侵台日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和损失。
“诸公误我”
日军对台湾的军事部署早已了如指掌。刚刚攻入台北,桦山资纪就给驻守台南的刘永福写了一封劝降信。他并不认为刘永福有资本与之一战,信中说:“独以无援之孤军,把守边陬之城池,大势之不可为,不待智者而可知已。”这倒不是虚言。刘永福率领的黑旗军和抗日义军,确实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桦山资纪的劝降信通过英国商船转交,战时的混乱让这封信直到8月23日才到达了刘永福手上。同一天,北白川能久的近卫师团开始围攻台中重镇彰化。
彰化的黑旗军和义军总数才3000人,不及日军的五分之一。彰化似乎成了日军唾手可得之物。
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刘永福给桦山资纪写了封回信,不但义正词严拒绝投降,还劝桦山资纪“及早改图,将台北地方全行退出……否则,余将亲督将士,克日进征,恢复台北,还之我朝。”
同时,刘永福给驻守彰化的黑旗军将领吴彭年发电报:“兵来御之,死守无恐!”
彰化当时还是座小城,城中无可防守。吴彭年把防守阵地摆在了城东的八卦山上。八卦山之役成了抗日保台期间最惨烈的一次战斗。
是役,3000名彰化守军与15000人的日军血战了三昼夜,黑旗军将领吴彭年战死,义军首领吴汤兴战死……最后突围幸存的,仅剩不到50人。
日军的损失同样惨重,在攻占彰化的路上留下了上千具尸体。战斗过程中,日军主帅北白川能久见久攻不果,骑着马到前线督战,一发炮弹不偏不倚在他身旁爆炸,坐骑当场被炸死。事后,日本的媒体大肆吹嘘说“亲王有神灵庇护,须发无损。”但是不久之后,北白川能久病重的消息见诸报端,10月份,北白川死在了台湾。让北白川能久“病重”的,应该就是那发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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