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
公元前521年,孔子的得意门生颜回去世,享年40岁,孔子悲痛欲绝。因在孔门众多弟子中,颜回是被孔子称赞最多的一个,孔子不仅赞其"好学" ,而且还以"仁人"相许。
追悼会现场,孔子还没从悲伤回过神来,颜回的父亲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请先生节哀顺变,为表达您的哀思,能否用您的车子改制成棺材来安葬颜回呢? "孔子一听就止住悲伤回到现实:"不乘车,我怎么同大夫交往呢? "
这并非杜撰,而是确有其事。因为从先秦起,诸侯公卿都以乘坐马车为体现身份的一种标志。在中国古代,官员的代步工具,最早为牛拉的车,后为马拉的车,再后来,才改为人抬的轿。对此,历代王朝都会通过发布《舆服志》 (舆,即车,即辇、轿、座驾) ,对官员公务车配备予以规定。即什么级别的官,享受什么等级的座驾,都规定得详详细细,西汉景帝中元六年颁布了中国历史最早、也最成型的官车使用规定。但实际上,历史上各种公车腐败却时常上演。
卫懿公当国,政治腐败,连他的宠物也乘上了高级官员乘坐的轩车,群众大为不满。所以当狄人攻卫时,大家一哄而散,说让您的宠物去打仗吧。可见乘车要讲身份要讲等级的观念在当时已深入人心了。
南北朝时期又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很多君主和百姓非常推崇"魏晋风度" ,用现在的话说,也就是追求个性化。于是这一时期成为中国官车使用种类最为繁多的时期。比如宋文帝喜欢乘坐用羊拉的官车,羊力气小,体格羸弱,无法与骏马和壮牛相比,但这在当时被认为是有品位;南北朝宋的右光禄大夫颜延之,经常选一些老牛和病牛拉着一些笨拙而奇形怪状的车游荡于街市之间,以显示自己的卓尔不群。
《明史·奸臣传》中,那个与严嵩勾结,总理全国盐政,发了大财的都御史鄢懋卿,"性奢侈,至以文锦被厕床,白金饰溺器。岁时馈遗严氏及诸权贵,不可胜记。其按部,常与妻偕行,制五彩舆,令十二女子舁之,道路倾骇。 "按说,照祖宗规定,超过四人抬轿者,就要受纠劾,可这个严嵩的死党,不但抬轿者超过指标六倍,而且还残忍地使用了女性。
张居正,万历的首辅,回家奔丧,所坐过的堪称世界之最的大轿子,对这种政策之规定,也是莫大的讽刺。
张居正这次返乡之行,那真是壮观得不得了:元辅的坐轿要三十二个轿夫扛抬,内分卧室及客室,还有小僮两名在内侍候。随从的侍卫中,引人注目的是一队鸟铳手,乃是总兵戚继光所派,而鸟铳在当日尚属时髦的火器。张居正的这顶轿子,可想而知,一有里外套间,二有随侍人员,三有厨房厕所,估计应该比现在十七座的考斯特还要大,因此必须动用三十二个轿夫来抬,这恐怕不仅是中国,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轿了。
张居正从北京至江陵,一千多里路的行程中,"五步一井,以清路尘,十步一庐,以备茶灶" ,为了使这顶巨无霸式的大轿畅行无阻,有的路要拓宽,有的桥要加固,劳师动众,惊扰官民。
在古代,因没有规定官车的公私使用之分,一旦工具派发下来,完全供主管官员个人摆布,成了绝对的私人用品,容易助长腐败与奢靡的风气。明清时期,坐着八抬大轿泡酒楼、逛妓院的官员不在少数。同时,古代官车数量庞大,成为严重的财政负担。庞大的官僚机构因交通工具占用了大量国家财富。比如清朝开国后,准许汉大臣乘轿,但都城区域广大,官员住宅距供职单位都很远,若要乘轿上下班,得准备两班轿夫中途替换,一班轿夫抬轿时,另一班乘大板车随后。计算下来,养一乘轿子的年度开销需要数千两银子。
朱元璋就是对公车腐败公开宣战的皇帝。他很担心养尊处优的轿车代步会导致吏治腐败,所以开国不久便规定只许妇女和年老有病者乘轿。三品以上文官特许乘坐四人抬的轿子,余皆骑马;勋戚和武官不问老少,皆不得乘轿;违例乘轿及擅用八人抬轿者,都要接受严厉处罚。这一套规定在明朝初期执行得还是比较彻底的。
朱元璋好私访,经常蹑手蹑脚,潜行于金陵城的街头巷尾,探察民情,有车也不用的。由于出身贫寒的缘故,知道百姓的艰难,所以,在克勤克俭这方面,他倒称得上是个楷模帝王。据《明史》记载,有一次,有司奏请,要把他乘坐的轿子装饰一下,需用黄金若干。他说,不必了,用铜就可以。臣下讨他的好,"陛下,即使用纯金,又能费多少? "朱元璋说:"朕富有四海,岂吝乎此?然所谓俭约者,非身先之,何以率下?且奢侈之原未有不由小至大者也。 "
由于朱皇帝的带头作用,从《明史·舆服志》里,可看到一系列关于乘坐车轿的规定。"景泰四年令,在京三品以上得乘轿。弘治七年令,文武官例应乘轿者,以四人舁之。其五府管事,内外镇守、守备及公、侯、伯、都督等,不问老少,皆不得乘轿,违例乘轿及擅用八人者,奏闻。盖自太祖不欲勋臣废骑射,虽上公,出必乘马。 "
雍正和乾隆以后,统治者进行大胆改革,在不影响官员形象的情况下,鼓励大家乘坐轻便价廉的代步工具,于是很多京官都改乘骡车了,比乘轿省得多。而那些要撑体面的官员,绿呢大轿可以保留着,放在宅第的轿厅里,需要显示一下派头时,可以花钱去轿行雇轿夫来临时抬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