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人潮汹涌。脚下踩着青海高原厚实的土地,他们的性情像这片土地一样开阔、奔放。他们最爱唱“花儿”,点点歌声似魔音鼓动人心,歌声越来越多,一下汇成一条大江,浩浩荡荡,百里回肠,蜿蜒流淌在山谷。倾耳聆听,有如仙乐。
赶上青海花儿会不算难事。每年农历4-6月间,少则几千人、多则十几万人汇集在青海,到那里,只消听见此起彼伏,昼夜不息的歌声便知,这里是花儿会。
对不在青海、甘肃、宁夏、新疆四省的人来说,“花儿”是个新鲜词,但于当地人来说,它是一天不可无的部分。这种广泛流传于西北地区回、汉、东乡、撒拉、保安、土、藏、裕固等民族间的独特民歌,带着高原蓝天白云的味道灌入耳中,辽阔、高亢,也夹带柔情。
“花儿”是少年
花儿与少年,其实它们本互通。在青海,花儿,也被称之为少年。似水年华,这名字多美。花儿美好,起源也脱不了男女青年间情义纯真的情歌。“春季里么到来这水仙花儿开,水仙花儿开,年轻轻个女儿家呀踩呀么踩青来呀,小呀阿哥哥,小呀哥哥,小呀哥,小呀哥哥,搀我一把来……”这段60年代耳熟能详、娇俏热情的曲子正是《花儿与少年》,源自青海民歌。
青海是花儿的故乡,最具代表性的土族人,更是人人都有一副金嗓子,无论田间耕作,山野放牧,唱花儿、漫花儿,信手拈来。带着高原土地的厚重踏实,生活的大事小情、如意不如意尽在这歌里。说及土族人,恐怕熟悉者不多。这个世居于青海的古老民族不仅有自己的语言,更因其不同的文化民俗、宗教信仰而平添几分神秘。这里的花儿可有讲头,有整有散,整的能叙事说唱,文学作品亦可生动表达;散的歌如其名,即兴而成。
人海一片 爱意两浓浓
阳光很好。青海湟中五峰寺的林木葱茏和着盛开百花,此刻还在静静等待“花儿”喧闹。人流渐至,赶早过来的人们带着喜悦,盛大的花儿赛歌会早就鼓捣得人心痒痒。西宁地区举办传统花儿会的地方就在这,年年热热闹闹,绝不冷场。
这是青海湟中土族人的“六月六花儿会”,这里的“花儿”会,拦路、游山、对歌、敬酒、告别,这些活动没有哪个不被熟记于心。
妇女们打着伞,男子们戴上草帽,身上穿着的许是平日里不舍得穿的、最艳丽的民族服装。姑娘们头上戴着的,是花朵艳丽的帽子,身上的衣着也大意不得,传统的五彩袖随处可见,红白蓝绿黄,这是袖子上的彩虹世界。土家姑娘心灵手巧,自小学习“盘绣”的针线活,头饰、衣领、辫筒、腰带、荷包……,无一不是精细的活计。而在大婚那日要按传统摆嫁妆,付诸心血的绣品一气摆开,光彩夺目,是土家姑娘一生中骄傲的光点。
人头攒动,放眼过去青山绿野间人流似线,一条条蜿蜒着、交错着,阳光下有闪耀的光点。不知是哪里的一曲飞扬,高亢又婉转,撞入你的心里:从各地赶来的“唱家”、“歌把式”开始即兴编唱了,你来我往,像交锋像比拼像嬉笑像慰藉,激昂高亢间峰回路转,峰回路转处又开阔豁达。这歌声叫你亢奋了又平静,平静了又亢奋,“啊呀呀”的尾音间是忘情,是自在,是透着高原空气的袅袅余音。歌声、笑声、掌声、喝彩声哗啦啦汇成一片,最终留下满心满心的欢喜,连阳光也跳跃,即使最冷漠观世的人也要被打动!
游山的人们,按年龄结伙坐在一处,憩息时,东一摊,西一摊,也唱起“少年”来。这是最随意、最民间的唱法,人群中唱的唱,编的编,和的和,歌声起起伏伏,绝不会兀然落下无人接。“花儿”的欣赏者、爱好者,静静聆听,大有“如听仙乐耳暂明”之感。 “不见阿哥心不宽”、“把阿哥好比是铜铃铛”……率真得似乎蛮蛮撞撞,又带些娇羞,甜蜜蜜的“花儿”唱出来,不知中意的阿哥能听懂?爱情的寻找、憧憬和歌唱都在这天大大方方地展露出来,多少情窦初开,多少你侬我侬,都在这歌声飞扬里传递。这种平民亲近的方式最为朴实自然,它谈情说爱,笑洒人生,不论身份与年龄,都能在花儿的歌唱中,找寻生活的快乐与真性情。一堆啤酒,一圈子“花儿”,这边唱起来,那边对出来。言笑风谈,对酒当歌。大老爷们“干杯”,妇女小孩也划着“大拳”.喝酒喝得随意尽兴,唱歌也唱得舒服自在。天高云淡、山水豪迈,酒能抒情,“花儿”更是浓浓的爱意。
五朵花儿 一只药葫芦
关于花儿会的由来,土族同胞中“五个土族姐妹化身花儿仙子,为玉皇大帝唱花儿”的传说流传甚远。不过,我们可在明朝诗人高洪的《古鄯行呤之二》中寻得“花儿”的踪迹:“青柳垂丝夹野塘,农夫村女锄田忙;轻鞭一挥芳径去,漫闻花儿断续长”,这是迄今发现最早描写“花儿”的诗句,古鄯的田园风情倏忽一下活在诗人的笔墨里。更生动的描写在清朝叶礼的《甘肃竹枝词》中,他说“男捻羊毛女种田,邀同姊妹手相牵;高声歌唱花儿曲,个个新花美少年”.从这些难得的诗词中,我们或许能想象“花儿”形成的片段。从明朝田园独唱“花儿”开始,到清朝男女对唱“花儿”,最终自然地形成“花儿会”最初的演唱形式。
也许只有在这天高云淡的高原上,才生养出这样朴实坚韧的子民,才能将生活的苦与乐唱成“花儿”,唱个痛快,唱个酣畅淋漓。他们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歌里有土地,也带着土地的气息。起源于祭祀祈福的民间庙会,如今的花儿已然种类丰富,白牡丹今“、”尕马儿令“、”东峡令“,这些最自然朴实的民间艺术,依靠代代口传心授,自成一体。
除了土族的花儿会,七里寺的花儿会也是个热闹所在。七里寺峡位于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以南的小积石山麓。这里的花儿会至少已也有百年历史。它的由来与药王庙、药王泉关系紧密。传说药王爷经由七里寺时因贪看美景掉落宝葫芦,壶中药水散落一地,变为了能治百病的泉水。人们感念药王爷,故建药王庙,在赶庙会的同时唱起花儿,于是形成花儿会。
七里寺花儿会上歌手众多,有许多老歌手演唱的曲令在平时或其它”花儿会“上已很难听到。因为这样的难得,也无怪七里寺花儿会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