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风运动以反对主观主义开始,运动展开以后,延安干部又相继经历了整顿学风和党风的阶段,但是现在又对所谓人际交往中的自由主义现象的情况进行调查,这和原先的反“主观主义”的主题已离开很远,而更类似于政治保卫机关的调查检举手段。尽管1942年12月18日,中央总学委又部署开展反对“党八股”的文风检查,延安的报纸还在继续宣传整顿“三风”,然而事实上,原先以教育为重心的整风学习运动,现在已迅速向审干、反奸运动的方向转移。
将整风运动导入审干、反奸轨道经历了一个过程,促成其工作重心转移的导火线则是王实味的《野百合花》事件。1941年9月,政治局扩大会议后,中共中央虽然已经成立了以康生为首的“党与非党干部的审查委员会”。1942年春,王实味的《野百合花》在《解放日报》的发表及其在知识分子中引起的共鸣,引起毛泽东的高度重视和警惕。
1942年4月,延安《解放日报》开始陆续发表批判王实味的文章,从现象上看,这个时期报上批王的言辞并不十分激烈,毛泽东甚至还两次通过秘书胡乔木,向王实味转达他个人希望王实味“改正错误立场”的意见。参见李言:《对中央研究院整风运动的几点体会》,载《延安中央研究院回忆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9页。
但在内部,领导层已决定对延安的自由化思潮采取强硬措施。
4月上旬,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听取中央社会部部长康生作有关国民党方面对延安动态反应的汇报。康生在讲话中没有提及大后方对《野百合花》的反应,只举出了中央青委的《轻骑队》壁报已被敌人所利用。康生说:“国民党特务称赞《轻骑队》为延安专制下的唯一呼声。”
②③参见王秀鑫:《延安“抢救运动”述评》,载《党的文献》,1990年第3期。
王秀鑫为中共中央党研究室研究人员,在此文中,王秀鑫使用了未曾公开的毛泽东在1942年的讲话。
康生提供的情报激起了与会者的强烈反应,其中有一位“中央领导同志”在发言中揭露延安“特务分子”的种种罪恶:“特务分子利用党内自由主义乘机活动,在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及检查工作中,故意扩大党内的缺点和错误,散布思想毒素,反对各学校机关的领导,并写文章、出壁报、进行小广播,团结不坚定的党员来反党”。②参见王秀鑫:《延安“抢救运动”述评》,载《党的文献》,1990年第3期。
就在这次会议上,在听了康生的汇报和其他人的发言后,毛泽东讲了话,他明确表示:
在学习和检查工作中,实行干部鉴定,对干部的思想与组织观念,实行审查工作;在审查工作中,发现反革命分子,加以扫除,以巩固组织。③参见王秀鑫:《延安“抢救运动”述评》,载《党的文献》,1990年第3期。
这是迄今所发现的,在整风运动期间毛泽东最早布置审干、肃奸的资料,时间是1942年4月中旬。
4月20日,毛泽东在中央学习组会议上作的报告中,猛烈抨击自由主义,他将自由主义比喻作“诸子百家”,历数了延安“思想庞杂,思想不统一,行动不统一”的种种表现:
这个人这样想问题,那个人那样想问题,这个人这样看马列主义,那个人那样看马列主义。一件事情,这个人说是黑的,那个人则说是白的,一人一说,十人十说,百人百说,各人有各人的说法。差不多在延安就是这样,自由主义的思想相当浓厚。
⑤毛泽东:《关于整顿三风》(1942年4月20日),载《党的文献》1992年第2期。
毛泽东表示,一定要在整风中“统一思想”,“统一行动”。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如果打起仗来,把延安失掉就要哇哇叫,鸡飞狗跳。那时候,‘诸子百家’就都会出来的,那就不得了,将来的光明也就很难到来,即使到来,也掌握不了它”。“总之,一定要搞,搞到哇哇叫也要搞,打得稀烂也要搞”。⑤毛泽东:《关于整顿三风》(1942年4月20日),载《党的文献》1992年第2期。
在这次报告中,毛泽东明确地表明了他要肃清党内自由主义的决心,在宣布人人必须“写笔记”之后,又向与会的各机关学校的领导干部部署了新的任务,要求从政治上对延安的党员普遍进行一次“排队”,毛泽东指示:
要把干部中的积极分子,平常分子,落后分子分开,对思想有问题的,党性有问题的人要特别加以注意。毛泽东:《关于整顿三风》(1942年4月20日),载《党的文献》199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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