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简介
1974年出土于居延破城子甲渠候官遗址。木简一枚（简号EPF22:825AB），该简上、下端均有残缺。长19.5、宽2.1、厚0.2厘米，胡杨材质。正面两行书写，反面一行书写。此简系建武七年（31）时任“行河西大将军事、凉州牧、张掖属国都尉”窦融，给河西五郡及张掖和酒泉农都尉的下行文书。简文中的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五郡即河西五郡，西汉武帝时在河西走廊列置四郡，至汉昭帝时又置金城郡，合称河西五郡。现藏甘肃简牍博物馆。
简文大意
据张忠炜考证，此简可与居延新简《捕斩匈奴虏反羌购赏科别》（简号EPF22:222—235）册书重新编序，复原组成完整册书。其大意为：武威太守“言”将相关事宜禀告河西大将军窦融，窦融为此制定新的“购偿科别”法规，并将之转发给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河西五郡及张掖、酒泉农都尉。
简文中的张掖、酒泉农都尉及张掖属国都尉均始自于汉武帝。《汉书·百官公卿表》载：“农都尉、属国都尉，皆武帝初置。”汉代的农都尉常置于边郡地区，主屯田积谷，受大司农及郡太守双重节制。《汉书·地理志》张掖郡条：“番和，农都尉治。”从这枚简的记载来看，至少在东汉初年酒泉郡境内亦设有农都尉。至于属国都尉，则是汉代领护边郡属国吏民的最高军政长官。
阅“牍”延伸
因其故俗—汉代张掖属国的设置
汉代张掖郡除设置郡县管辖百姓外，另有张掖属国用以安置归降的少数民族部落。《汉书·匈奴传》载：元凤二年（前79）匈奴“右贤王、犁汙王四千骑分三队，入日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击，大破之，得脱者数百人。”可知，张掖属国的设置至少不晚于汉昭帝元凤二年（前79）。王宗维先生又据居延汉简（简号148.1+148.42A）“出穈卌三石二斗。征和三年八月戊戌朔己未，第二亭長舒付屬國百長子長”的记载，进一步判断张掖属国设置的时间最早可以推至汉武帝时期，且彼时属国下设有百长，其内部职官已趋于完备。
迨至东汉，除张掖属国外，汉安帝时还曾置居延属国。《续汉书·郡国志》载：“张掖居延属国，故郡都尉，安帝时别领一城。”西汉时居延县作为张掖郡的领县，由居延都尉充任地方最高军政长官，其辖境大致在弱水中下游地区。汉安帝改居延县为居延属国后，其领地范围和都尉设置应当都没有改变。到了东汉末年献帝时，朝廷又将居延属国改为西海郡，由此则居延属国也仅存东汉一朝。
一般认为张掖属国辖区在张掖郡附近，如陈梦家、肖化、吴礽骧、李并成均讨论提出张掖属国地望大致在张掖郡南部的黑河上游地区。这里地处祁连山北麓地带，水草丰盛，还有曾是匈奴重要牧场焉支山，更为关键的是这里地处河西走廊咽喉要冲，在军事和交通上具有双重战略价值。李并成先生又进一步考证认为今民乐县永固乡八卦营古城或为汉张掖属国都尉官署所在。
在明确张掖属国设置的时间和地望后，那么张掖属国的设置主要是为了管理哪些民族呢？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汉廷在获取河西走廊后，将归降的匈奴安置在“河南”边郡的地区，并置五属国进行管辖。在河西四郡建置前，武威、张掖本就是匈奴休屠王和浑邪王保据之地，因此大多数学者倾向认为张掖属国内肯定安置有匈奴部落。除匈奴外，高荣先生认为张掖属国主要是为了安置归降的小月氏部落。月氏作为河西走廊的原住民，其“本居敦煌、祁连间”，汉初在匈奴老上单于杀月氏王后，其部众皆远去，仅有小部分退保南山，号为“小月氏”。安置归降的小月氏部落，不仅可以“隔绝羌胡”，还能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战略。此外，根据居延新简《建武六年甲渠言部吏毋作使属国秦胡卢水士民者书》的记载，张掖属国还统有“秦胡”和“卢水”等民族。
建武六年七月戊戌朔乙卯，甲渠障守候敢言之。府移大将军莫府书曰：属国秦胡卢水士民，从兵起以来□□困愁苦，多流亡在郡县。吏以……匿之。明告吏民，诸作使属国秦胡卢水士民畜牧、田作不遣，有无四时言。谨案：部吏毋作使属国秦胡卢水士民者。敢言之。·甲渠言部吏毋作使属国秦胡如卢水士民者。（注：此处简册释文及编排均据王子今《说“秦胡”“秦虏”》一文重新修订）
值得注意的是，简文中屡次提到“属国秦胡卢水士民”。这里的属国即明确指张掖属国，那么简文中的“秦胡”和“卢水”又当作何解释呢？多年来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专家学者，目前也尚无定论。代表观点如方诗铭先生认为“秦胡”一词应当分开理解，“秦人”是指当时的汉族人，“胡人”指国内的非汉族和外国人，当“秦人”和“胡人”连用时就构成了“秦胡”一词，“秦胡”即指汉族和非汉族；胡小鹏先生认为“秦胡”或可与“湟中义从”对举，或将其包括在内，可见“秦胡”当与“义从胡”含义相同，“秦”似乎带有“义从”“归义”“内附”之意，从这一点似可引申出“秦胡”指政治上接受汉王朝统治调遣的边疆少数民族。王子今先生在综合各家之说后，提出“秦胡”应当是属国管辖下的某一民族或某些民族的总称，指内属或归化之少数民族，并不限定为某一族群(至多限定为匈奴系诸胡)，乃是一种政治身份或法律身份。综上所述，如若从“属国”性质这个角度分析，“秦胡”和“卢水”均不出内附或归化少数民族之意，尽管其具体所指今天已经不能明辨，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民族都是张掖属国统辖的民众。
建武六年甲渠言部吏毋作使属国秦胡卢水士民者书|现藏甘肃简牍博物馆
汉代属国的行政组织系统不同于郡县制，有其鲜明的特点。陈梦家先生在爬梳《汉官仪》《汉旧仪》和《后汉书·百官志》后提出：西汉边郡部都尉和属国都尉均设有都尉、候、千人、司马等官，至东汉时则更有左骑千人官。这里所谓的“官”是指官署，有治所之意。《续汉书·郡国志》“张掖属国”条下云：“武帝置属国都尉，以主蛮夷降者。安帝时，别领五城，……候官、左骑、千人、司马官、千人官。”此处“五城”即是“候官、左骑、千人、司马官、千人官”五个官署的治所。同时，属国内部的左骑、千人、百长等官职常常由归降的少数民族部落首领充任，其目的就是为了保留归附民族的部落组织，以便更好地对他们进行管理。
张掖作为河西走廊上的商贾重镇和丝路要塞，东西文化在此交流，南北民族在此交融，积淀着其独特而深厚的历史文化。历史上，这里物产丰富、商贾云集，史称“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隋炀帝曾在这里谒见西域二十七国使臣，主持了盛况空前的“万国博览会”。今天张掖在面对新的机遇和挑战的同时，必将肩负起新时代的历史使命，发挥丝绸之路黄金段的区位优势和独特的文化旅游资源，伴随着“一带一路”整体战略的推进打开新通道，迎来新生机。(甘肃简牍博物馆)
参考文献：[1]陈梦家：《汉简缀述》，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2]李并成：《河西走廊历史地理》，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5年。[3]王宗维：《汉代的属国》，收录于《中国西北少数民族史论集》，西安：三秦出版社，2009年。[4]方诗铭：《释“秦胡”——读新出居延汉简“甲渠言部吏毋作使属国秦胡卢水士民”札记》，《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刊》1979年第1期。[5]胡小鹏、安梅梅：《“秦胡”研究评说》，《敦煌研究》2005年第1期。[6]张忠炜：《<居延新简>所见“购偿科别”册书复原及相关问题之研究——以<额济纳汉简>“购赏科条”为切入点》，《文史哲》2007年第6期。此文亦收录于张德芳、孙家洲主编：《居延敦煌汉简出土遗址实地考察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7]安梅梅：《两汉魏晋属国制度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8]高荣：《汉代张掖属国新考》，《敦煌研究》2014年第4期。[9]王子今：《说“秦胡”“秦虏”》，《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9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