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多与我同龄的80后来说,《西游记》应是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无论是经典动画《齐天大圣》,还是每逢假期都如约而至的电视剧《西游记》,都成了我们对那段纯真年代的美好记忆。对这部中国的经典神话如痴如醉的我,在年少时几乎从不会错过电视台的每一次重播。而家中更是珍藏数根竹棍木棒,它们都是我与小伙伴们嬉戏时的“金箍棒”。岁月可以带走当初的调皮少年,但却带不走那深藏心底的记忆。当青涩的年少早已远去,我终于有幸亲历那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神话境地——火焰山。
偶遇童真
由于《西游记》中的传奇描述,火焰山之名在中国可谓是家喻户晓,同时也成为吐鲁番旅游的一张重要名片。每年都会有数以万计的游人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在景区前留下那操着各地口音的喧闹。虽不喜这份喧哗,但儿时对西游记和齐天大圣的眷恋,让我还是不忍放弃这一名胜。
从吐鲁番前往火焰山并不难,只要一招手,任意一辆出租车都会迅速地把你带到那高大的赭色砂岩下。但既然是听着“敢问路在何方”的歌声长大的一代,我当然会坚信那“路在脚下”的豪言。路是人走出来的,我当然可以选择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确切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交通工具——驴车。
第一次认识驴,它就与维吾尔族人相伴。记忆中,阿凡提智慧的形象总伴有毛驴的身影,让年少的我觉得似乎新疆人都叫“买买提”,而他们也都是骑着毛驴的。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来到朝思暮想的新疆。今日新疆的城市已见不到骑驴纵歌的豪迈,驴车也大多成为了旅游观光的稀罕物。在高昌故城前的乡村,我遇到了一位可爱的小姑娘。原本我并无心搭理兜售纪念品的她,但那充满了童真的声音和生涩的汉语,让刚刚从死亡之城走出的我,感到了一种温暖。
“买一个吧,买一个吧。”一声声银铃般的呼唤敲击着我已开始麻木的心灵,也让我忆起了那曾经的年代。我决定不为她手中的钥匙扣,只为那美丽的笑容和无瑕的纯真,也要买一些她的货品。此时,一位赶着驴车的维吾尔族男子走上前来要阻止女儿对客人的纠缠,并对我说如果喜欢那钥匙扣,尽可以拿走而不必给钱。我拒绝了这个令我大为意外的建议,钞票的付出只为了对童真的喜爱,和人与人之间的那份温暖。
不可思议
如果说之前的眩晕不过是刚到火焰山时的不适应,那么走完这段据说只有十多公里,“赤亭道口行人绝”的火焰之路后,我知道了“一片青烟一片红,炎炎气焰欲烧空。春光未半浑如夏,谁道西方有祝融。”在这三个小时里,我每一分钟都在想着包内那仅剩的一瓶水,幻想着咚咚地一口气将那难得的清凉全部灌进肚皮,去滋润那似乎已然焦干的胃肠。但我还是忍住了,它们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刻才用掉。额上留不住一丝汗水,挥手轻轻一抹,只有指尖沙沙地擦下一层白碱。
漫野摊开的青灰色砾石吸尽了阳光的精华,黑沉沉地像一片火热的铁块,虽有热气却无一点生气。只有那凝结的火焰依然鲜红地矗立在山道两旁,山壁间一道道深壑拧扭着向上挣扎,在利齿般参差的山顶磨成了凸起的赤红的尖。我曾天真地想顺着这道火焰向上爬,但触手既是难以忍受的灼痛,只能静静欣赏这一团团涌起的火焰。
这是一座不可思议的山。不可思议到我无法理解它,甚至无法忍受它的炎热和赤红。但我却爱上了这愤怒般焦渴的红色。虽然以前看过许多有关这块盆地的书,但却从未真正走进这片凝固的火焰。只有当毒辣辣的日光拨开细眯成缝的眼睑,刺痛了双目时,我才真正走进了火焰的海洋。
充斥眼帘的红色强光逐渐暗去,两侧鲜红浓重的山崖也展开了深藏峡谷的绿色宝石。这就是吐峪沟,火焰山脉中无数深沟中的一道,也是整个新疆盛宴中最独特的一道美味。古老的维吾尔族村落只是它的标签,无数文人骚客的歌颂赞美只是它浮华的外衣,也许只有那传承了千年的宁静和质朴,才是它的本质。
不知深浅
不想与小姑娘的偶遇,还成就了一次别具风情的火焰山之旅。当女孩的父亲听说我下一站打算去火焰山之后,马上就提出用他的驴车搭我一程,喜欢尝试新鲜的我当然爽快地答应了。这位兄弟还劝告我带上帽子和足够的水,可惜被不知深浅的我忽略了。
驴车走出半个小时后,我开始后悔了。因为我学会并慢慢读懂了一个维吾尔族单词:kun,太阳的意思。即使从小在几无冬日的南方长大,我也从未见过如此毒辣的太阳。驴车简陋的顶篷丝毫不能阻挡那炙热的阳光,维吾尔族兄弟黝黑的脸庞已然浴满了白色的火焰。短短半日已喝下6瓶矿泉水,阳光暴晒下的身上没有一滴汗珠,体内渗出的水分早已被溶进了火海,只在干裂的肌肤上凝结出一层层细小的盐粒。
毛驴车依然以一种均匀而寂寞的节奏微微地响着,颤抖着,前进着。自认为身体很好的我已经开始有点吃不消,微微眩晕的眼神中写满了迷离,只觉得满天密布着那炙热烤人的光线,那光芒如水似银,在天穹间肆意地流淌,而我们依然在前行,在逼近那片火烫的海洋。
恍惚间,火焰山已默默地一字排开在路的前方。天上满是一派刺人肌肤般灼烧着的毒花花的日光,地上则卧着一条蜿蜒不语的鲜红巨龙。这就是火焰山。
毛驴停下脚步,车轮也随之停了转动。以下的道路,我将用双脚走入火焰山,穿越齐天大圣打下凡间的老君炼丹炉,直到下一站——火焰群山中的吐峪沟。“吃饱了不中暑。”
这是火洲吐鲁番人的秘诀,也是维吾尔族兄弟留给我的最后忠告。但看着手中干裂的烤馕,我实在提不起任何食欲,因为我不确定腹中的胃液是否已被烈日蒸发。毒辣的日头仿佛正刺着它们,要迅速地把它们全部烤干、烤碎。
自然之火
地气在蒸腾,那足以焦金烁石的酷热似乎要抽干大地的最后一丝水分。而我则无法确定眼前的白气是否就是水蒸气,因为我在怀疑这干裂的大地是否还有水分。因为前方焰云缭绕中的火焰山早已是荒山秃岭,寸草不生。
赭红色的火焰山似飞腾的火龙,山体上一道道清晰的条纹似乎是一道道冲天的烈火,正熊熊燃烧着,千年不息。即使美猴王借来了真正的芭蕉扇,也无法熄灭此间的火焰,因为这属于天地自然的火焰又岂是区区仙魔鬼怪所能征服的?
然而它败在了人类的手下,炎热赶不走蜂拥而至的游人,干裂的地面挡不住精美的景区建筑。齐天大圣又出现了,只是手中可大可小的芭蕉扇变成了凝固的雕塑;随着大圣一起出现的还有如意金箍棒,只是昔日顶天立地的定海神针如今不过是戳在砂石之上的巨型温度计。神棒体内升起的水银柱,正停留在80℃标刻线的水银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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